林之孝站在江南贡院的大门外,远远地看着贾环顺利进了考场,这才招呼儿子林忠和林富二人离开。
林富不解地问:“阿爹既然想让我和大哥在环三爷面前好好表现,为何刚才不趁机上前见礼,也好让环三爷知道咱们特意前来给他送考啊,如此悄摸摸的,三爷也不知道,又岂会承咱们的情,念咱们的好?”
林之孝冷笑道:“咱们本是奴才,侍候主子是本份,若干了点鸡毛蒜皮的分内事,就指望着主子承你的情,念你的好,岂不可笑?”
林富神色讪讪的作不得声。
林之孝教训道:“若要主子看好你,你得比别的奴才会做事,比别人妥帖周到,甚至乎举一反三,不过,但要主子重用你,光凭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你还要管得住自己的嘴和手,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拿的更不要拿,你们老子我在府里管了十几年银库,凭的是什么?无非是“可靠”二字罢了。”
林忠和林富兄弟皆俯首受教。
林之孝又道:“环三爷是极聪明的,见着咱们只怕便猜到几分来意,如今乡试才开始,还是不要令他分心为妙,只等放榜之后再上门拜见吧。”
林忠看着贡院门前,还在等候入场的巨长考生队伍,砸舌道:“听说今年南直隶的考生有一万八千多人呢,阿爹觉得环三爷能否高中?若是落榜了,必然心情不好,到时咱们岂不是正好碰钉子上了?”
林之孝捋须道:“环三爷三年前便连中小三元,按理说沉淀了三年,学问理应更加精进了,又有林姑爷亲自指点,通过乡试应该是没问题的,不过世事难料,落第也不是没可能的,到时再随机应变吧。”
当下,父子三人便离开贡院,返回贾家位于乌衣巷的老宅。话说林之孝父子只是比贾环晚了一天进城,这段日子都住在贾家原先的老宅,不过半个月来,一直没有打扰贾环,可见林之孝此人确实十分沉得住气。
且说林之孝父子三人返回贾家老宅途中,正好经过秦淮河边上的一家青楼,名曰“偎翠楼”,乃秦滩河一带极有名的勾栏,门面大档次高,姑娘的质素也极好,所以尽管消费高,但生意却是很好,吸引了大量的公子王孙,文人墨客前来闻香逐蝶,流连于此销金温柔乡中。
正当林家父子感叹此勾栏门面之奢华时,街上突然乱了起来,一队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杀气腾腾地赶到偎翠楼前,倾刻便将房前屋后团团围住,林家父子也被惊慌的人群挤到了街道一侧。
“咦,锦衣卫都出动了,如此大阵仗,恐怕不简单,不知哪个又要倒霉了。”林忠低声道。
林之孝严厉地瞪了儿子,示意噤声,一边抻长脖子看热闹。
这时刚好是早上七时许,偎翠楼还没开门营业呢,但是锦衣卫却不管这些,直接破门而入,并且逐个房间搜查,瞬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那些衣衫不整的青楼女子,以及留宿的嫖客狼狈地逃出来,白花花的肉身让人眼花缭乱,膛目结舌。
偎翠楼的老鸨又惊又气,不过面对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即便她后台很硬,此刻也不敢挺腰子,只找到带头的那名锦衣卫百户,一边塞了一锭银子,一边陪着笑脸道:“将军万福,不知何事竟惊动了你们大驾?姑娘们胆子小,受不得惊,还望将军高抬贵手,万事好商量。”
那锦衣卫百户熟练地收了银子,笑道:“妈妈放心,我们只是奉命前来抓一名犯人,与伱偎翠楼无关,抓到人就马上走。哎,弟兄们悠着点儿,不要横冲直撞的,吓着人家姑娘是事小,若是哪位仁兄惊慌之下折了鸟儿,岂不作孽!”
那些锦衣卫都大声哄笑起来,依旧乐此不彼地四处搜查,甚至趁机占些手足便宜,楼上楼下,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老鸨心中暗怒,却又发作不得,只能问道:“将军要抓何人?奴家这儿向来是守法经营的,可不曾敢作奸犯科。”说完又暗中塞了一锭银子。
那锦衣卫百户这才大喇喇地道:“金陵薛家的大爷薛蟠,外号呆霸王者,可是在你们这里过夜了?”
老鸨暗吃了一惊道:“在的在的,只是薛大爷犯了何事?”
锦衣卫百户冷笑道:“这你就不用问了,反正事儿不小,你将他交出来便是,若敢私下藏匿,或通风报信让他逃跑了,只怕你这偎翠楼也甭想再开下去了。”
老鸨吓得脸色剧变,急忙道:“薛大爷在后面的玉翠阁,奴家这就带您去。”
于是乎,老鸨领着一众锦衣卫,直扑偎翠楼的后宅,那里有几座单门独院,住着的都是当红粉头。
原来薛蟠这货近日已经大病痊愈了,结果故态复萌,依旧每天与一帮纨绔厮混,每日不是溜犬架鹰,就是眠花宿柳,昨晚在偎翠楼点了个红牌姑娘饮酒作乐,夜间便留宿在偎翠楼的玉翠阁里。
且说薛蟠那货荒唐了一晚,累得够呛,此刻还在呼呼大睡呢,并不知道已经祸事临头。
嘭……
随着一声大响,房间门被暴力撞开了,那名锦衣卫百户带着弟兄们撞门而入。
“啊!!!”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