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顶层,站在窗边,遥看皇城之中,唯有几处亮着火光。
不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田妈妈带着一百二十八名皇城司探子走进雅间之中,好在雅间足够大,否则还真容不下这般多人。
这些人有厨子、有帮闲、有侍女、也有跑堂的伙计。
此刻,众人神色忐忑的看着窗边的那道背影。
转过身,环顾一圈众人,韩桢缓缓开口道:“全都到齐了?”
田妈妈答道:“本还有一个主事太监,负责监管我等,京师被攻破后,便仓惶逃走了,不知所踪。”
“主事太监?”
韩桢轻笑道:“看来赵佶并不信任你。”
田妈妈语气中透着一丝嘲弄:“对他而言,我等都是外人,自然不得信任,他只信自己人。”
所谓自己人,自然是童贯、梁方平这些内侍太监。
金人南下,童贯弃城而逃,换成其他皇帝,早就一刀给砍了。
赵佶呢?
非但没有丝毫怪罪,南下时还特意将其带上,如今复辟后更是任命为枢密使,掌管枢密院。
蔡京勉强算半个自己人,否则的话,也就不会有蔡攸跳出来跟他老子打对台的戏码。
韩桢目光落在一名侍女的身上,问道:“你等平日里如何办差?”
那侍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田妈妈,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回陛下,奴婢也不晓得,只……只将听到的官员对话,告知妈妈即可。”
见状,韩桢不由面露异色,这侍女的表现不似作伪。
他早知道皇城司糜烂,但没想到竟糜烂至此,这侍女一看就没有经过特殊培训,不懂伪装与信息提炼等要素。
田妈妈盈盈一拜,神色真挚道:“陛下,他们都是苦命人,虽名为皇城司探子,可实际上与普通人无异。主事太监在时,时常克扣俸禄,动辄打骂。还请陛下,莫要为难他们。”
韩桢问道:“他们都是京师人士?”
田妈妈答道:“是,都是奴家在京师之中精挑细选的。”
呵!
韩桢忽地笑了,略有深意的看了眼田妈妈。
这女人是个聪明人,从今日踏入樊楼开始,便一直隐晦却又努力的展示自己的价值。
先是展示樊楼的价值,抛开情报不谈,每年上千万贯的收益,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而且这笔钱不用入国库,乃是皇帝的私人内帑。
其次就是有意无意凸显自己的能力,探子是她招的,樊楼也是她打理的,红倌人亦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对此,韩桢并不反感。
正如她说的,一个弱女子,想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立足,必须傍着一棵大树。
韩桢沉吟道:“我需要看到诚意。”
“请陛下过目。”
田妈妈早有准备,从袖兜里取出一本账本,恭敬的呈上去。
接过账本,韩桢翻看了几页,发现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个个人名,以及家庭住址,家里几口人,年龄多大……
显然,都是眼前这些皇城司探子的详细信息。
合上账本,韩桢盯着田妈妈,摇了摇头:“还不够!”
田妈妈立刻会意,咬了咬唇,吩咐道:“你等先下去。”
韩桢也不阻止,静静站在那里。
很快,雅间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田妈妈脸上的妩媚之色散去,双手交叠,平举眉心,盈盈一拜:“陆氏拜见陛下!”
姿态优雅而庄重。
这是古礼,承袭自唐时,赵宋女子常用万福礼,但这种古礼却并未消失,流传于宫廷与门阀世家之中。
目前为止,只赵富金一人对他行过。
韩桢顿时来了兴趣:“伱是何人?”
田妈妈嘴角泛着苦涩:“燕王侧妃,陆甜。”
“燕王?”
韩桢微微皱起眉头,仔细思索了一番,脑中竟完全没有丝毫印象。
要知道,自打进入皇城后,除赵桓与赵楷之外,一众皇子帝姬都被抓入宫中审问盘查,他看过谢鼎呈上来的名单,确定没有燕王这号人。
陆甜解释道:“燕王赵俣,神宗第十二子,林贵妃所出。”
好家伙!
韩桢直呼好家伙,赵佶玩的花啊,竟效仿唐太宗旧事。
但赵佶这厮却又没有李二凤的魄力,只敢偷偷摸摸,金屋藏娇。
忽地,韩桢想起了甚么,皱眉道:“既是赵俣侧妃,就没人认得你?”
王室侧妃虽也是妾室,但却是有诰命在身的,品阶乃是正八品的郡夫人,需在宗正寺登记造册。
何栗、吴敏这些可都是政和年间就入仕的赵宋旧臣,竟也不认识她。
陆甜苦笑道:“侧妃与王妃不同,乃是妾室,并未大肆操办,奴的娘家又是洛阳的商贾,因此京师之中没几个认得。况且,就算有人认出了奴,也不敢多言,只装作不认得。”
“奴家自小耳濡目染,懂些经营之道,恰巧樊楼原本的掌柜病逝,便让奴代为打理。”
闻言,韩桢不由恍然。
可即便如此,赵佶也依旧不敢把陆甜接回宫。
关键新鲜劲儿过了之后,就丢到一边。
韩桢点点头,吩咐一句:“设宴罢。”
却见陆甜柔声道:“奴的诚意陛下看到了,可陛下的诚意,奴却还没瞧见哩。”
韩桢饶有兴趣道:“你想要甚么诚意?”
陆甜妩媚一笑,扭着水蛇腰款款迈步上前,纤细白嫩的玉手搭在韩桢腰带上,动作轻柔的解开后,缓缓跪坐在地上。
“呼!”
韩桢微微仰起头,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