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日无事】三把佩剑的宣言(2 / 2)

“我知道你心里亦无可奈何,对他的话不要放在心上,他不知道应尽的礼仪。”拉特利耶挠自己的眉间,夏日的灼辣搞得他能扣出一抹脏油。

娜莎也过来劝述:“何妨因为只肯敌后喊嗓子的粗汉发愁呢?但也不要着急工作嘛。”

查理喜逐颜开,若是没有他们,恐怕他就要溜回宅邸里睡午觉了,“要知道你们俩说话灰尘都不会抖一抖,好,顺溜话真令人动听。就是脑袋瓜有些天真。”

娜莎眼睛瞪得圆润显大,叉着腰略为不屑,“乌茶不要借话找我们便宜。”

普利特靠在桌旁替劳斯丹德伯爵将剑入鞘,“大人说的没错,小姐说话的口气就很童稚,也很悦耳,我们很希望宅邸之间能听到这些。”

话语声中掺杂着快活的气息,带的香草味,即便是大小姐并没有觉得不快,不自觉地靠在仆人身边,偶要拍打拉特利耶的肩膀时,他们主仆之间就更开心了。

“莫林还是不高兴么?”娜莎直摇头地问。

薇若妮卡也觉得过于意外,她来到他们身边,听到疑惑,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作何态度。“他对战争的态度似离弦之箭。”公爵小姐如此评价。

“只要不当刺猬一切都会好。”

大人的话语颇为直接,他接着补充:“在这个年纪,不动血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厉害一样。”

拉特利耶说:“他只是一时兴起,没上过沾硝烟味的卷心菜谁都想试一试的。”

“那你呢?”查理反问道。

“这句话应该问你,大人。”棕发稍微杂乱的少年仍然记得帕拉斯勒街的黑衣骏马直线驰骋,不顾对敌之性命跃蹄踏击,在此之前一些匪徒已经尝过铅弹的滋味。伯爵前蹄勾立,持缰架枪的姿势感到飒气不凡。他又解释:“但凡一位感到自己荣誉和帅气集齐一身的机会,我们的心里尚有一丝渴望。”

“我看大人明面上是火器厂的总监,背后有一些令人战栗的砝码紧握在手里。”拉特利耶意会清楚,不与这些幕障纠缠清楚,接着说:“兴许是这样。如果是我,我不喜欢父亲让我留在纺织厂里长蜘蛛网,我虽然有一点点对查账的经验,这微不足道,不足以挂在心里,只能说看一步走一步。很抱歉,这并不是吹嘘,查茹兰特家族好歹也是持盾骑士的后裔,在你们眼里散发不了光芒,萤火比不上太阳。我即便想当兵,上天还不知道让我未来干什么之前,尽自己的事,种大家之愿就好了。”

“回答很中肯。”查理稍有点头,他挪身走到失落的少年身边,缓缓而坐,一行人也跟随他坐在台阶上,脸上的油汗被照得既粗糙又泛亮。然而,大人又突然站出来,看似冷笑的背后,望着拉特利耶,油然而生回忆往事,当时他坐着的地方就是被自己用剑砍翻在地的失足处。

除此之外,伯爵还有话要说,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问莫林:“先生知道西洛佩斯古时候的夕阳战争吗?”[3]

莫林的眼神游离,“不知道。”

查理端起推车上的茶一饮而尽,这貌似很费口舌,他开始长篇大论:“史学家们评论这一古时候的战争,扑朔迷离又不乏传奇色彩,这场战争居然打了三十年,以前面我们弗国参与的两次继承战争加起来的时间还要长。

“古时候的战争没有硝烟,是实打实的对抗,西洛佩斯人的智慧算尽在这次消耗战中,城邦之中的王国派首先发难,他们在战争的初期占尽优势,一路攻克许多民邦派的城池,但不久之后就停滞了。阿子特洛战役使得王国派首次失利,是在战争进行后的第六年,在那时候,民邦派面对战争即将战败的失望,头一次爆发惊人的勇气,王国派联军的盟旗被烧毁,仓皇逃往讷俄斯耶,这座现今还存在却屡次被烧毁的名城,如今面对柔和的阳光依旧宁静宜人。”

拉特利耶反复思考这段不恰当的例子,“我知道现在的失败令人沮丧,可你想说——最后的胜利会倒在我们一方。用西洛佩斯的往事来比喻,恐怕有失巧妙。难倒王国派和民邦派谁也没有获得最终的胜利,不是吗?”

他认为既然没有输赢又怎么能激起莫林对当今远数百弗里战事的认知呢?

“夕阳战争”是在远古时期非常奇特的战争,围绕在城邦事务之间的统治形式展开的会盟破裂,以及氏族权贵和新晋市民之间的斗争,在此之间谁要掌握管理权力居然要导致整个昔拉培利岛屿链和西洛佩斯山林盆地厮杀数十年。

难怪有学之士谈及这片纷乱的年代,感到荒谬神秘,又赞叹精彩绝伦,勇士和智者频繁亮相,至今仍能在陶片和石碑上满找到这些彩陶图案绘制的文字史实和艺术。

正当伯爵大人要再继续说下去,薇若妮卡跃到他身边来咬耳朵,稀疏语落之后,唇边还想衔着他的耳垂。

他心领神会,也就不再发声了。

“我替他答,以我的看法,民邦派和王国派的轮番攻势,由卡因所忒在lii261-263年的改革虽然失败,但这火苗却越烧越旺。待到lii32年,露尔狄亚国王阿西特阿征伐侬拉人大获全胜之时,氏族权贵和城邦市民的对立已经变得严峻起来。战争是由人推动的,而市民们是当时的中坚力量。在战争的第六年(lii321年原本的王国派士卒也开始担心未来的前途,即便补给仍然充足,但战斗意愿却缺失了。

“战争陷入焦灼之际,不知不觉城邦之间变换阵营、改换门庭者比比皆是。但他们发现无论是谁都无法消灭任何一方,甚至请外族君王介入也如此。不过时间一长他们会发现请都赫人还是请松达尼亚人都是引狼入室,造成生灵涂炭被迫称臣的教训,终于引起城邦们的暂时休战,将外人赶出内战才是真正的胜利。

“在后期,无论是武力还是政令,无一不是在双方妥协要利为目的。他们在旧体系的废墟上重建新体系,无论是君王政治还是市民政治,城邦之间都需要合作,免受东方君王的干涉。因此也两种制度被西洛佩斯新体系中认为是能够接受的体制,对战争也有相当的盟规,在体系内享有一定的贸易惠利,促进金属货币的使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战争的结果遏制西洛佩斯的分裂,避免进一步死伤和沦落到他人之手,两种制度能得以并存,实际上是双赢。”

拉特利耶在她的理据下也不得不承认:“小姐的论据估计还能引出更多,我无法反驳。”但他站在劳斯丹德伯爵的身边说:“这比喻我认为用在当今的战争中稍有不当,战争的形势是会改变的。如今因为王位继承的争执围绕在身边的争霸,战争一旦打起来,即便是消耗战也不会太长了。”

“以现在的眼光看待,这样的结局已经是当时西洛佩斯人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娜莎给公爵小姐递茶,话茬就落在自己身上了,她边嚼软饼边用手额头上的汗,又接着说:“不过,莫林独有他一份可爱呢,沉不住气也是人之常情。我从宫廷里偶有听到德·塞拉斯瓦的消息,就连一向不喜欢发火的沙列多瓦大人心有不忿,恼出苦瓜脸呢。”

“我没有那么蠢。”莫林试图争辩这点,“我只是觉得为什么德·塞拉斯瓦这种草包能号令数万人去死,可国王却一直用他,这有悖常理。”

微风拂过大人的脸,前耳边的头发徐徐飘动,他玩弄手杖,原委之深浅他多少明白,又不能明说。

大人的冷笑足以说明问题的有趣。

查理拐杖递给薇若妮卡之后,他从宅邸的储物室拿出一把没怎么使用过的练习剑,双手平放,躺置在莫林的头顶,他用类似于诵经的口气与他说:

“拉特利耶和普利特已经讨教过拉尔比禄斯的剑术,你要明白其中的奥妙,才不至于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发出蝉鸣般刺耳的杂律。荣誉是自己挣取的,不是看别人丢脸的时候批评得来的。”

“这是?”莫林往头上看,剑鞘压在他的头顶上,沉重感沉浮在他的脑门上,开始让他思考过往的问题。

剑影从他眼前剥离开来,矗在他胸前前,话语依旧不落俗,也不失雅:“拉特利耶常在我面前提到你,你敢为人先,尝尝大破“敌军”,但在街中同辈面前,以弱耗强恐怕不足你的胃口吧?”

他说:“早就听闻伯爵大人的剑法令人眼花缭乱无法招架,如果授剑,我愿领。”

“那就去得到我授予你的一份。并用它去做你想做的,只要不是为邪恶挥剑。”

毛糙小伙如愿以偿得到剑,握得又不只是剑。大人令他们也拾起自己的一份,三把佩剑交错叠加,紧密相扣,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它看似已经牢不可破。

“我们都有各自从剑术上所得的愿望,但凡它不是用来制造邪恶,做不人道的事情,都可以允。”拉特利耶高举三根手指,立誓般地说出自己的宣言:“我愿以剑寻求公义的答案,以斗争求和平,以包容求多元。”

莫林摘帽致意,将它放在剑面上,铿锵有力地说:“那么,我愿以剑寻求王国的安泰,恢复过往之荣光。”

普利特右手扪心,他高声呼喊:“我愿以剑斩除一切不平等的待遇,打破一切上下层的隔阂。”

伶俐悦耳的钢铁撞击声随后跃成三把高耸望阳的标杆,他们的身影能够笼罩多大的地方却尚未可知。

至此之后,劳斯丹德宅邸的仆人们经常说:

“我们这里出了三个未熟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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