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莎试图回复:“但愿……我哪有害怕嘛。”
拉特利耶倒是唯一的例外,扫帚和棍子都在均分自己的痛苦,他们无一不被打的鼻青脸肿,甚至都打到口里含血。
不过这么看来,尽管拉特利耶因为身体小巧,力量不足时刻处于挨打的局面,但比他年纪大的匪徒却不晓得怎么防住下腹和腿脚,经常被打断攻击,甚至还被打得摔倒过。
罗克珊的剑术倒是干脆利落,她更希望和那位兄弟玩一会,并没有急着戳刺要害,而是不断移动,走法像蜜蜂浮游,踏墙而跃,以后脚跟将他踹出路边。
“玩腻了,快缴械投降。”罗克珊的剑抵在他的腰子上。“如果不然,你也不必站着了。”
估计匪徒这辈子都没想到会被一片花白的身影所击败,愤而把剑一扔,破骂道:“叫我给她办的到底是什么鬼差事。”
之后,他就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在目光眺望处,一条直路向尽头,他们看到起初还是黑点,后来就越显得壮大,一开始还以为是双腿站立的马。
直到骑枪们耸立望天,马蹄声井然有序,本来远处还在逛街的人群见到此状纷纷让路,有些干脆跑回家去了。
见到他们都很识时务之后,迅速拍成双列快步骑行,骑枪开始往前横摆,尽管看上去很像要冲锋的阵势,领头人并没有拔剑,双手攥着缰绳。
“小姑娘,快把马拉走,我们要来这巡视,不要让木棍吓着你。”
娜莎立即回头,若不是这一身骠骑制式服装,以及火枪手宽檐帽,还以为凶徒又来人。
“好。”娜莎把马催促着走入离咖啡厅更远的小巷子里。
大小姐总感觉,那身黑衣服的骑手,若是蒙住眼睛,也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人。
查理此时累得不行,但已经尽力将剑客的手腕横劈几条细条。
他的对手,也使不上剑,精疲力尽的他们,都扶着膝盖半站在距离不到一弗杖的地方。
此时他们也顾不上再用剑。
出乎意料的是,剑客们的态势都呈五五开状。
查理肩上划开一刃,右手臂也划开小口,此时夜幕也已降临,若不是街道的灯光,根本不会发现血渍。
对手同样大腿侧中一剑,算上之前的撞伤和手腕,实在无力再挥舞武器。
“趁着现在,你走吧,别再犯恶了。”查理脱下帽子扇风,脸上的汗都快成油粘状。
“听着,我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位小姑娘,受人之托,却不想办这么邋遢的事情。”他捡起帽子,向前挥舞,又因为不起力气,迅速垂下来。“多么光荣的胜利,阁下,我并不是首领,甚至还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你究竟是谁?”查理进一步走向他,却被剑客拦住。
他吐了口唾沫。“只是十四年前一个见证着自己家园被焚毁的一名破落骑士。可真笑话,因为庄园宅第早就变成废墟,骑士早也成两百年前淘汰的垃圾,我甚至没有勇气提起自己微不足道的头衔。”
骑枪们都将威慑架在剑客的脖子上,可他不仅不就范,还昂起头来。“查理,你不认识我不要紧,可我认识你,你和你的王国大行其道,所到之处完全不讲情面,洛拉尔堡没拿走你们弗兰格亚一点东西,又凭什么将战争带到我们这来?”
这些话让他一个人空楞在原地,仿佛给人欠了一大笔债,却没有来头,难不成是他祖父的脏活?
可祖父没有出战,他所其一生都是在火器厂和庄园度日。
“放了他吧。”查理挥手示意,让王家火枪手去逮捕那些还没死去的匪徒,还吩咐让他们医治。
看着不停踏步,又时不时几近摔倒的剑客,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他甚至还做出鄙夷的手势——两指捏着剑尖的位置向空中挥舞。意思是:毫无意义的决斗,对方的柔弱甚至可以手指打断。
劳斯丹德大人并不在意,自顾着别的想法。虽然他早就获知薇若妮卡要被袭击的消息,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攻击。
半年来寄给她的信件了无音讯,看似毫无波澜的表面,实则才刚放下心头大石。
“你们是奉谁的命令?”查理背着黑衣火枪手们问。
一旁带头的军士解释说:“还有谁能仗着您的背景使得动我们,当然是您的妹妹。”
“罗克娜。”劳斯丹德大人冷笑一声。“你主观能动性也太强了,怎么当时你不也被加洛特(查理的马)挨撞?”
劳斯丹德的妹妹仅仅是吐舌翻白眼。
斗篷之下还有另一重估计,查理突然说:“以狮鹫之名?”
火枪手们对此搪塞过去,甚至还都笑起来。随后又领着罪犯去珀利弗城堡[2],来去又是轻声细语。
“谁能扶一下年幼的骨头,还是说——安排木制茧蛹?”
他们看着瘫倒在地的拉特利耶,一同围了上来。
“大小姐,还有大人,你们看,我又剩下半条命咯。”拉特利耶举起两根手指,不断比划。“最重要还是我爸,上次鼻青脸肿之后……可没,没把我不训一顿。”
娜莎想骂,倒也没太锐利地说:“你活该,换我也生气。”
薇若妮卡伸出手来,好让拉特利耶搀扶保持平衡,他眼里还能看见闪花,各种色彩的小粒只留沉一瞥,就又清晰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搞成这样。”她合上眼,似乎有些羞愧快装不下,又不能停下,无处安放的郁闷只能让她抬头,“我还有药。”
“多谢了。”拉特利耶不大机灵地说。
结果他的脑袋,又被缠上一层绷带,脸上的红肿,倒是因为薇若妮卡的药暂时缓解,她也挺会回应淤血之痛,居然还有小刷子,这看上去更像是大号笔刷,梗却是日常用笔的一半长。
待到草药都绘上去以后,拉特利耶感到冰凉和丝麻。最后她细心地把剩下的草药滴在下巴边缘取走之后,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拉特利耶说:“谢谢小姐,现在好多嘞。”
“你还是那个样子。”相逢的故友让劳斯丹德心里多了几分慰藉。
她静呆着看向曾经的玩伴,脑海里的信件不断堆叠,这都是他们长离许久的期盼。
刚想伸出手来,无形的阻碍让她的双手异常疲惫。
“还……还好。”薇若妮卡略显腼腆,又一眼扫视被打破的玻璃。“还是我赔吧。”
她不断眨眼,总算兜住快要溢出而剔透的哀愁。
克莱尔从后抱着她,安慰道:“这玻璃不关你的事,可你一定关我的事,知道了吗?”
“拉兰诺斯也在你身后哦!”娜莎略加俏皮地指触薇若妮卡的左肩。
薇若妮卡终于无法控制她的哽咽,“亏欠可把我压的快喘不过气来,可我乐意,我情愿还不起这一切,这样就更好了。”
不知怎么的,她似乎多了几分精神。
看着刚才的血渍,查理轻扫自己的后勺,又说:“你瞧我又忘了,自己说的话,那些匪徒本来就该死,要不是那群同僚把他们都带走……”
罗克娜倒是看出长兄的眼里有猫腻,一点锐气也没有,又趁机拆台:“哥哥像是猫非要放过老鼠还不承认的样子,一点都不帅哦。”
查理只能拿帽子拍她的脸,想高兴,却又被眼泪稀释掉。
考奈薇特就在娜莎的右肩,她们的对话泛起蓄力的迷失,很快就仰在娜莎的耳侧。
人偶在耳边扫风:“好困。”
“各位,我们先走了。”两主仆异口同声地要往街上南边走。
只怕再不回去,就没法好向南特交代。
薇若妮卡趁他们快回头,又将药塞到拉特利耶的左手,那手腕没什么损伤。“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你拿着吧,记得好好涂药。”
因为惊慌,她的手都褪得冰凉。
他说:“没事,我们也没想那么多,善良的人值得得到守护的机会,不仅仅是一次。
街道的夜晚还是那么宁息安神,忽飘忽定的微风安抚着众人的脸庞。
那阵暗红色的记忆,才不过一个小时,仿佛厮打声还在左右,玻璃渣早已渲成酒红,马蹄声荡出铁声嗑荡,回声如同时间的催促。
拉特利耶再度回头,看着塔楼已经绣了一层混和白漆的淡青苔钟,声音仿佛就是从那里而来。
他摇摇头说:“我听到了,这事情并没有结束,而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