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关外,盘龙谷。
瓦剌太师也先,正在山麓之上之中和自己的心腹爱将马合提说话,从这里望去,视线一览无遗,山谷向北,军营绵延数里,但是,在也先眼里,再也看不到当初进军紫金关时候自己的军队那嗷嗷叫的狠劲和冲天的杀气了。
军营的上空,笼罩着无边的,连他身边的马合提都能看出来的颓废之气。
“朵颜三卫的兵马已经从左翼溃退,沙洲诸卫,也是堪堪只能抵挡明人的攻势!”也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马合提,你跟随我多年,你给本太师说句实话,这一场账,到底咱们是亏了还是赚了!”
马合提是一个彪悍的中年将领,他能够被也先重用,除了骁勇之外,那是因为他有比其他将领更善于动脑子,也更善于计算得失。
“如果太师不将大明皇帝无条件的送还的话,那咱们是赚了!”
马合提想了想:“当初太师也没想到会打到大明的京城之下,不是吗?明人还是拿以前对待咱们的态度对待雄鹰一样的太师,那么,他们会遭遇到太师的教训,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是有些出乎意料!”也先不承认这一次战事的偶然性,他是真不知道明人是如此的不精打,在他的印象当中,明人的精兵数十万可不是随便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太师,大明的皇帝,我们可以让明人用数量巨大的金银财帛来换回去!”
马合提直言不讳的说道:“当初在明人的京城下,太师相信明人皇帝身边那个宦官的话,觉得要这个明人的皇帝可以威胁明人投降,兵不刃血的拿下明人的京城,事实证明,那个明人皇帝身边的宦官没一个是好东西,全部活埋了他们都算便宜了他们!”
马合提有些气恼的样子:“马合提不知道太师还留着他们的性命做什么,明人的皇帝都没用处了,他们这些宦官还有什么用处!”
“哼!”
也先微微的哼了一声,也仅仅是微微的哼了一声,这样冒犯的话语,别人说出来得考虑一下性命有没有危险,但是马合提不会。
“咱们缺的是那一点明人的金银财帛吗?”也先说道:“咱们不缺金银财帛,但是咱们缺铁器,缺茶叶,烈酒,缺各种矿石,缺明人的纸张,书籍,布匹,咱们却的这些东西,明人会因为他们的这个被咱们活捉的皇帝给我们吗?”
马合提摇摇头:“明人不会,经过这一次和他们的战事,他们肯定会将咱们需要的东西控制得更严格,咱们以后要获得这些东西,只怕会更难!”
“既然换不到这些咱们需要的东西,我留着他们的皇帝做什么?”
远处有人急急忙忙的朝着这边过来,在距离不远处行李禀报着:“太师,明人的使者和护卫的军队离开了,咱们的俘虏依然还在原地,没有随明人而去!”
“咦?”
也先和马合提齐齐的诧异了一下:“人还在吗?”
“人都在,刚刚咱们已经派人去看了!”地下的那个将领回答道,等待着也先的答复。
“叫那个喜宁过来!”也先皱皱眉头:“此人在明人皇帝身边多年,他应该是最了解他们的皇帝的,本太师都给了他们如此好的机会,但是,他们居然不就此离开,这倒是奇怪的很了!”
喜宁是女真人,也是朱祁镇身边的近侍,在土木堡一同和朱祁镇被俘。
只是此人骨头极软,在瓦剌人的威逼恫吓之下,几乎是没多少犹豫就彻底的投靠了瓦剌人,并为瓦剌人驱使。
此前攻破大明的紫荆关,此人更是居功甚伟,如果是王振是朱祁镇身边最大的猪队友的话,那喜宁就是朱祁镇身边最大的带路党。
不多时,已经被也先册封了一个小官的喜宁,被带到了也先面前,面对也先的疑问,喜宁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曾经的主子朱祁镇的心思。
“太师明鉴,这是咱们的陛下起了疑心,不敢跟随这些明人而去啊!”
喜宁歪着头想了想:“咱们对陛下放松管束,以咱们陛下的为人,很大的可能会猜测咱们是做了一个陷阱,以他为诱饵来引诱大明的军队和高官,毕竟咱们在北京城就这么做过!”
“嗯!”也先点点头,他也同意喜宁的看法,自己无条件的放这个被俘的大明皇帝离开,哪怕是自己亲口对这个大明皇帝说,只怕对方也不会相信,对方有这个疑虑很正常。
实际上,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人去和朱祁镇说这样的话,朱祁镇只怕都不会相信的。
“还有一个可能!”喜宁继续说道:“会不会咱们的陛下其实是想回大明的,但是,他又不敢跟着这些来迎接他的明军回去,他怕称郕王会加害他!”
他嘿嘿的笑道:“毕竟他离开京城的时候,郕王还只是监国的郕王,但是现在,那可是大明的景泰皇帝,不可同日而语了,或许在他的那位皇帝弟弟眼里,他这个太上皇死在咱们的手中是最合适不过的事情了,跟着大明的这些军队离开,在路上莫名其妙的死了,景泰帝很容易告诉天下人,人是死在我们的手里了!”
“也就是说,他怕死,大明的新皇帝也有杀死他的理由,所以他不离开!”
也先点点头,没错,一定是这样,要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对方怎么会不离开。
这可就是一个死结了,若是要保证这个被俘的大明皇帝,平平安安的回到大明,那么,他必须派军队来保护对方才成,但是,他若是派军队去的话,若是不看到对重新当上皇帝,派多少军队去都没用,只要这个被俘的家伙一离开他的视线,该死的话,他一定还是会死。
这就有些麻烦了,不派军队护送他,只怕真死在他们自己人手上,这笔账还是会写在他也先的头上,而即使他浑身是嘴,这个事情他也是说不清楚的。
他感觉自己的脑仁疼了起来,这个大明的被俘皇帝,现在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当初俘获对方的时候的那种狂喜,现在可是一点都找不到了。
杀又杀不得,送又送不走,难道这家伙还讹上自己了不成,好歹是大明皇帝,不带这么赖皮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