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四维回来之后,是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陈三秋的。
陈三秋消失了数天,他是知道的。
陈三秋是带着人去锦衣卫那边出门公干,他也是知道的,但是,直到刚才,他才真正知道陈三秋带人去干什么去的,皇帝询问的时候,他都差一点应对失当。
他从来可没想到,陈三秋会掺合在这种事情当中,更没有想到,在很多眼中儿戏一般的“钦天监巡查房”会因此进入天子的视线。
他不觉得这是好事。
钦天监是一个务实的衙门,从不掺杂皇权的倾轧,可现在倒好,因为陈三秋这个家伙,钦天监这一次在巡查房的带领下,身为了掺杂皇权倾轧的急先锋。
在他身边的宋远,也是脸有忧色。
他才刚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打发到巡查房,成为名义上巡查房的主管官员也,现在到好,巡查房以这样的方式,在皇帝那里挂上号了,要说这事情对宋伊人没有影响,那是自欺欺人的说法,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将自己的女儿从巡查房里调出来,然后看看能不能装作从来就没有在巡查房里任职一样。
“你很好,很好!”监正大人三言两语将自己进宫之后的知道陈三秋的作为说了出来,看到仰头一脸不解的陈三秋,忍不住苦笑起来。
“属下是做错了吗?”陈三秋问道。
“你没错,但是,也不对!”监正大人摇摇头:“要说错的话,错的是我,当初知道你身上还有锦衣卫的身份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应该叫你辞掉的,如今你已经搀和进来了这件事情,那就是你无论你做了什么的,都不能用对错来说了!”
“请监正大人解惑!”陈三秋心里一凛,恭恭敬敬的说道。
这件事情,他还真需要监正大人这样已经年纪足够大,在官场浸淫时间足够长的人来给他分析分析,他何尝不知道卷进这样的事情当中,风险极大,但是,在他不知道真正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的时候,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直接行事了。
至少,他比监正大人更清楚一些这件大事的结果。
他不过在这个时代大潮里不起眼的浪花之一,甚至连浪花都算不上,连随波之流的资格都没有,他唯一能做的是,自己努力的在这个时代的大潮里挣扎翻滚,不要一不小心,被一些不可抗力给拍着在沙滩上了。
朱祁镇不会死,哪怕回来之后,等待他的是长时间的监禁,但是,此刻他依然不过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大明战神”,还不是那个“叫门”的天子。
他有复辟之日。
如果当日他遵从白圭的命令,将朱祁镇强行从山谷里绑回大明,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等到将来朱祁镇复辟之日,那就是他陈三秋的死期到了。
死的不能再死,谁说情都没用。
所以,得罪朱祁镇的事情,是不能做的,至于这样会不会令得当今的天子朱祁钰的不喜,陈三秋也顾不上上,问题总得一个一个的解决,他得先解决最迫切的问题。
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在他的心中,得罪了当今的天子,也比得罪了朱祁镇的好。
当今的天子或许不会和他这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计较,但是,复辟之后的朱祁镇,那是一定会和他计较计较的。
当然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知道朱祁镇将来会复辟,他努力的破坏这一切,让朱祁镇复辟不了,这样的话,即使得罪了朱祁镇也无所谓。
当时这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了,只是闪现了一瞬间,立刻就被他自己将这个念头摁死了,开什么玩笑,这个破世道,自己能够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已经不错了,若是要活的好一些,那就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和心思,就这情况还琢磨着这种事情,那也未免太拿自己当一回事情了。
时代的大潮,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浪潮里不起眼的浪花改变方向,要让这时代的大潮改变方向,在这股大潮前面,至少也得一个三峡大坝才成。
“你给他说说!”监正大人叹了口气,对着宋远说道。
“日后迎回太上皇,这差事你还是跑不掉!”宋远沉声说道:“太上皇已经清楚的表明,希望到时候你和我钦天监巡查房还要出现,这也就说明,在太上皇心里,他对其他人是不怎么信得过的,但是,咱们钦天监,倒是比其他好一些!”
他摇摇头:“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可没怎么正眼看过咱们钦天监,没想到,这个时候我钦天监在他眼中,倒是变得重要了!”
“但有上命,无所不从!”陈三秋说道。
“你不明白!”宋远叹了口气:“今日陛下召见老师,着重问的就是我钦天监巡查房的事情,这钦天监的巡查房,不仅存在得到了陛下的认可,更是有旨意,这钦天监的巡查房,要好生经营,至少,要让太上皇嘴里的那‘不堪用’的评价去掉!”
陈三秋瞪大了眼睛,这是好事情啊,为什么这两位大佬都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陛下没有说我钦天监的巡查房该如何经营,但是拨给了钦天监白银五千两,用于巡查房?”监正大人脸色一片凝重:“用的是内帑!”
陈三秋还不明白的样子,田四维重重的长叹了一句:“日前兵部为京畿各路兵马整饬安顿一时,和户部在朝廷上各执一词,最后,在内阁的调解下,户部才不情不愿的拨了五千两银子给兵部那边……”
“大战过后,国库空虚,这个时候陛下从内帑为你一个区区的巡查房拨出五千两银子,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问题,田四维没期待陈三秋能回答,他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意味着在陛下的心里,咱们这小小的巡查房的事情不弱于朝堂上的大事啊!”
陈三秋的脸色,也慢慢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五千两银子看起来不多,不过,这银子可烫手的很啊!
“现在知道怕了?”宋远微微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