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圣意外离世,尸身葬在柔然肯定是不行。
柔然又无中原的丧葬礼制,保存遗体的种种条件也欠缺,若路途遥遥地送回,恐怕腐坏严重。
俞铮便同意梅无厄的奏请,将呼延圣的遗体焚化,骨灰装坛,送往山东安葬。
又念他英年早逝,虽有过退缩之心,但到底是死在了出使途中,便下旨追封他为忠敬伯,谥号怀。
但这场意外竟给俞明鸾带去了祸事。
之前呼延家为了能跟王府结亲事而造势,编了歌谣四处散播。
现在呼延圣死了,不知道哪个贫嘴烂舌的开始传谣,说郡主命硬克夫。
先克死西宁公府的公子微生愈,然后又克死赵国公府的公子呼延圣。
甚者还有人挖出旧事编排,说郡主本有个双胞胎弟弟,刚下生百日就病死了,也许是为她命硬所累。
谣言向来是越传越离谱。
今日添一砖,说王府曾出钱在无相寺给郡主捐过钱造像,肯定是为了化解。
明日又加一瓦,说青鸾郡主及笄之年出家,根本不是为父祈福,而是自己不敢养,需得送到观里去。
最后竟造谣郡主根本不是给公主当陪读,而是软禁在宫内,由钦天监日日做法除厄。
谣言甚嚣尘上,明鸾甚至在宫内都听到了关于自己的种种。
集贤宫里十分安静,有人进来,还隔着书架盯着她的后背看,俞明鸾很快就察觉到了响动。
“我劝你离我远远地。”
她猛地转过身来,一只手卷握着书,另一只手比成虎爪模样,绷着脸说:“也许我一下就变成了八歧大蛇。”
“或者摇身成了女魃。”
她没想到‘偷窥者’是太子殿下。
尽管被书架遮挡没能看全,但俞成靖贯穿白色织锦袍服,束玉冠,明黄色的冠缨结后垂至胸前。
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明鸾手里摆弄着书,理也没理他,微微耷着头,朝与他相反的方向踱步。
她心想,太子肯定也听说了谣言。
“你要是真有这等能耐,倒也变个身让我开开眼。”
俞成靖悠闲地跟在她身后。
在书廊的尽头,明鸾靠在墙壁上,让穿窗而入的阳光斑驳地打到自己身上。
俞成靖越走越近,直到她不再被书架遮挡,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真美——
他不由自主、下意识地在心中喟叹。
丁香色的裙裾,外罩薄如蝉翼的素纱。
深衣虽比常服拘束,但端庄无比,她这样倚墙而立,竟像一尊造型优美的瓷瓶。
她没有挽髻,长至小腿的乌发用锦缎拢在身后,两朵丁香压鬓,不知什么材质的。
神情不欣悦,冷淡淡的,含愁的眉目愈发疏离清冷,如盗走灵药后飞升入天宫的嫦娥。
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俞成靖心中大骇。
他别过目光,从一架子的经书子集里随手抽出一本翻开,目光落其上,只见写着“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
这是子见南子后被子路误会时的辩解。
俞成靖又是一骇,倏尔合上书。
他不敢像子这样发誓,发誓自己若有邪念必遭天谴。
明鸾根本没注意到俞成靖的心理波动,她只是在看窗外静静的树和自由的鸟。
俞成靖已抚平了心,说:“我知晓一种说法,叫女贵不可言。”
“若是有配不上的男人非要靠近,此男必因无法承受福气而遭殃。”
“犹如德不配位。”
明鸾听出来他在宽慰自己,总算笑了下。
“殿下怎会来集贤宫?”
这里地处后宫,现在又是公主的书房了。
“我进来给母后请安的,前几日狸奴让我给她找一个上好的蝈蝈笼,我以为她在这儿。”
女使夏桑答:“公主昨晚没睡好,今天只听了一页书就回去歇息了。”
明鸾朝他要蝈蝈笼,说:“殿下若是没空再进来,可以交给我,我转交给公主。”
“你如今住在哪?”
俞成靖将东西交给她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