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铁上看到的夜之城夜景总是让人迷醉，漆黑的幕布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极尽炫目，犹如鲸鱼一般巨大的金鱼投影穿梭在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间，仿佛正与那些装饰豪华的浮空车嬉戏，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广告就连嘈杂的地铁内也能听到。但大卫知道这些都只是表象，只要离开市中心，来到他居住的圣多明戈，取而代之的就是破旧肮脏的废弃工厂和犹如蜂窝一般挤在一起的平民窟，堆积如山的垃圾以及随处可见的瘾君子和站街女才是他所习惯的夜之城。而通过今天的遭遇他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与荒坂学院里那些上层阶级的割裂感，母亲想让他借读书爬上夜之城大多数人梦想的公司顶层，但他通过亲身的感受早已明白，那不可能，哪怕成绩再好，他们也不会接受他，只是母亲含辛茹苦的付出，疲惫双眼中透露出的希望总是让他无法开口。

（可恶，怎么又想起这破事了。大卫握紧拳头敲了一下车窗，又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上面，远处正好有一架飞船发射升空，（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吧，最重要的是赶紧凑齐医药费，回去查查母亲的账户，她的计算机密码我知道，但里面还剩多少很难说，要是能把那笔赔偿费要回来……应该是不可能的吧，那个秃子没那么好心。其他还有什么办法。

自己手上只有一些地摊上淘来的破烂货色，就连最喜欢的那个中奖得来的篮球芯片，奸商也只肯出玩笑一样的低价，让他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后挂断了电话，但旋即又打了回去，约定明天交货。

（这点钱连营养液都买不起，可恶，还有，我还有什么……车窗玻璃中映射出一个个穿着得体的上班族，有的看着便携终端，有的聊着天，大卫回想起医院里的事情，要是对有钱人使用那个奇怪的伎俩，不，不，不，这样的话岂不是诈骗？大卫猛地摇头像是要把这个罪恶的想法驱逐出去，他虽然偷偷在学校附近贩卖黑超梦，但无论是荒坂学院还是母亲给他塑造的道德标准，诈骗行为都要比卖小电影严重的多。

（而且这种力量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出现在我身上？

就在大卫沉思着准备将目光从车窗上移开时，突然，一抹有些眼熟的光彩从人群中飘过。

那是——他猛地回头，身后——没有，左边——没有，右边——有了！

曾经在公司广场惊鸿一瞥的银发女子就站在那里，亮丽的彩虹点缀在银色的短发上，白色的外套与黑色的高叉紧身衣新潮而性感，承托出她纤细而又凹凸有致的美妙身材，就叛逆的风格来说和很多夜之城年轻女孩一样，但不知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起，大卫就觉得这个女孩儿是与众不同的，他也说不清原因，或许只是如其他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单纯被那混杂着艳丽与清纯的魅力所吸引，就这么出神地凝视着对方的侧影，直到女孩装作不经意间轻轻一抬手，一道黑影从她身后的男人后颈插槽弹出，落入她的掌心。（注1

“哎？”或许是幻想中冷艳的女神与现实中的小偷行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大卫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女子立即发现了这边的异状，先是紧张地看了身后的被害者一眼，确认其没注意后，又狠狠瞪向大卫。

啊，男孩慌慌张张地重新扭过头看窗，心中颇有些五味杂成，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小偷，不如说夜之城这样的扒手多了去了，但让他感到别扭的是，实行犯居然是那个深深吸引他的女孩，大卫的内心仿佛不愿承认这一点，为其开脱般猜测是不是女孩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在这种奇怪的少年心思驱动下，很快他又忍不住在车厢里搜索起女孩的身影来。而这个时候女孩正好从第二个猎物那里抓住了弹出的芯片，不过这次好像执行中出了什么问题，被盗的女性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女孩反应快装作看终端的样子就势滑动几下手里的屏幕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才没被发觉。大卫在旁边反而紧张的要死。

女孩显然不会感谢大卫的这种“关心”，等了一会儿，她便气冲冲地朝大卫走过来，一句跟我来，便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手足无措的少年手腕，把他拖到没人的车厢底部。

“你有什么事？”女孩叉着腰俯视着大卫，她比男孩还要高上一些，可以说在各方面的气势上都压制住了典型的schoolboy大卫。

“什么？”

“你在妨碍我工作。”

“不，我什么都没做吧？”

“用那种黏糊糊恶心的视线盯着我，本来就是想找茬吧？”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样……”大卫本来想说漂亮的女孩，但说到一半便害羞地吞了回去，“居然做小偷这样的勾当……”

——哼，刚刚还准备催眠别人骗钱的家伙居然好意思说。

突然涌上心头的自我否定，让大卫的气势更弱了，似是要避开对方的目光低下头，可就在这时，对面的女孩出人意料地用双掌夹住大卫的脸蛋，将男孩的脸重新掰回来正对自己。

好，好近，大卫的眼里只剩下艳丽的眼影和唇彩，她，她要做什么？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柔软的触感轻抚过耳垂脸颊，经过锁骨滑到胸口，那里的心脏要比平时跳得快好几倍。

“应，应该没有。”就在纯情少年大卫被挑逗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那双芊芊玉手就一改温柔，凌厉的擒住关节和脖子将他死死按在门上。

“荒坂的小少爷管的还真宽呐，要是你的小眼神再正直一些，或许我就信了，现在让我看看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好东西。”女人的眼眸从湖水般的碧色转换为燃烧般的赤色，隐隐还能看见电路的条纹，显然不是普通的义眼，而是黑客专用装备，在只有她看得见的虚拟界面中，一个个红色的窗口弹出来，大卫身上所携带的义体和芯片被一一列出。

“唔，我不是什么小少爷。”脸贴在窗上大卫体会了一把从天堂跌落的感觉。

“嘛，好像是这么回事，”突破防火墙的轻易程度让女孩也吃了一惊，居然还是两代前的盗版产品，义体改造度极低，身上的芯片也都是没有厂家的便宜货，不过穿的校服和id证明他又确实是荒坂学院的学生。“算了，真是白费力气，穷小子读什么荒坂。”女孩松开手，赶苍蝇似的挥了两下就要离开，不料这回却是被大卫反过来抓住。

“那个，我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