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于大明,动辄便有牵扯”常文济神色凝重少许“历来也是各藩属中,交往最深的一个,仪礼典制无不效仿,由此也最怕鱼目混珠,颠扰是非,心怀不忠者借故生事。”
“父亲所虑,不无道理”常忆卿缓缓道,常文济闻言,第一次有些动容地看向常忆卿,见后者与之交换了个眼神继续道“不过为臣子,不好听风就是雨的,胡乱揣测”常文济收回目光“况且姐姐即使外嫁,也断不会让小人有机会触逆大明根本。”
“皇上圣明”常文济点了点头,笑容平添几分儒雅“天下事,哪件能逃得过皇上的耳目。”
“是”常忆卿笑着看了眼烧酒的炉子“呦,好了”起身执了酒壶给几人斟了,最后满了自己的那一盅,落座后捻起向常文济敬道“这杯便祝姐姐”略低了声“来日”扬了嘴角“顺遂喜乐,福寿绵长。”
常文济也双手敬道“也愿大明祥瑞久宁,丰安民惠,亘古绵长。”常氏兄弟几人皆起手敬了天地四方,而后几人一饮而尽。
常忆卿才饮罢一盅,两颊已似潘阳霞落,衬着如玉的肤色更是青春活泼,嘻嘻一笑“这次回来,我可要多在家待上一阵子了,京城闷死了。”
“公主府空落落的,你留家里也好”常文济尝了口松鼠鱼,满意地点点头道“那这次也留歌笑他们多待几日可好。”
“爹爹”常忆卿羞赧地佯装嗔怪“怎么老提他们。”
“有么?”常文济笑了笑“我宝贝闺女能回来,就是大功一件”想起了什么,看向常忆卿“徐大哥家清冷了这两年多,我俩商量着趁年关,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定了在莫愁湖那片院子,开个马球,让你尽兴。”
“爹爹最好了!”常忆卿合了掌,嬉笑着望向常胤绪“那是徐姐姐也会来喽。”
“你徐姐姐刚守完孝”常文济叮嘱道“你莫要让她被人指点了去。”
“知道啦爹爹。”
几人许久未见,便弃了食不言的规矩,闲话家常起来,却是有意无意,避开了常忆卿之前种种,待那一坛子女儿红半见了底,常文济说舍不得,要留个念想,让常万选收了。想着常文济明日晌午后就要出发进京朝贺,几人便早早散了各自歇息。
次日一早,怀远侯夫人常顾氏,从鸡鸣寺请香回府,常忆卿前去问安,又因着晌午之后,侯爷就要启程入京,便早早退下,留了怀远侯夫妇两人叙话,连午饭也是在屋里自己吃的。午时一过,一家子乘了三辆车,怀远侯夫妇一辆,常忆卿一辆,两个姨娘一辆,几位公子骑马随行,一路送了怀远侯去了码头。
码头边,挂有常家帆联的内河运船,已静静停靠在岸边,常文济下车后,将常顾氏从车上扶下来,两人挽着手,慢慢向岸边走去,一边走着,常顾氏一边与夫君叙着最后的叮嘱。
常顾氏一手搭了搀扶着自己的常文济的臂膀,婉软地嘱咐着“如今是晚了些,却也莫要急切了,行得稳妥才好。”
“莫担心”常文济笑着,用手轻抚了常顾氏的手背“内河水域宽阔平缓,往年都是这般走的,不会有事的。”
“这几年,朝廷为这漕运很是上心,也少了倭寇侵扰,可入了冬,水位本就减了,闸口过得慢,你们是逆流而上,可要小心些滩涂暗涌”常顾氏皱了皱眉“若不是为等那丫头回来,你也该早早启程,不似这般匆忙。”
“谁要等那丫头片子”常文济淡淡一笑“还不是你在鸡鸣寺不回来,我自己走了总空落落的”感到常顾氏一震“进香也是大事,保佑我这一路顺顺利利的”见常顾氏似仍有所虑,遂又道“放心,提前叫老二,接那丫头回来的时候,一路跟漕运打过招呼了,闸口都提前备好了,不会耽搁太久。”
常顾氏暗暗叹了口气“我让严嬷嬷给你多备了件大氅,水路寒气重,你腿受不了。”
“这些年早被你调理得好许多了,如今天寒倒也没什么感觉”见常顾氏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皱眉,忙道“我记得穿就是了。”后者眉头方才舒展开来,别过头,嘴角含了一丝笑意。
行至岸边,常胤绪先一步上船,指挥着下人将随行物品安置妥当,最后下船来,至怀远侯夫妇身边拱手一礼道“父亲,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怀远侯点点头,看向身后的府内一众,目光,最后落在,站在最前面的常万超、常万选和常忆卿三兄妹身上“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万事听你们母亲安排,莫要让她操心”转看向常万超“老五老六的功课,你盯着些,别让你姨娘奔波了,还有试策”遂又看向常万选“回来我亲自查验”说着,看向后面彼此相视一眼,满脸愁容的常万达、常万清兄弟俩,忍不住笑了笑,最后目光落在常忆卿身上“好好陪着你娘,平日里虽不说,可心里一直盼着你回来呢”一旁的常顾氏略带嗔怪地看了常文济一眼,没有搭话,后者转身,轻执了身旁人的双手,在手心里握了握,最终沉声道“我走了。”说罢,转身向船上走去,常胤绪赶紧向常顾氏行了一礼,遂向身后一众拱拱手,之后赶忙跟着常文济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