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字字珠玑(2 / 2)

望自珍重

寥寥百字,惜字如金,即使是给嫡亲妹子的遗言,亦不肯多说半分,但常忆卿依旧能够透过这几页笺纸,望见常初雪于那最后一晚,执笔亲书时,久久难舒的远山眉头,为自己的不告而别,也为常忆卿的漫漫道远。两人一母同胞,感同身受,长姐的担忧与愧疚,字字句句,无不挂怀,心心念念,无不为己着想。常忆卿亦明白,姐姐这般言简意赅,并非毫无眷恋,而是留恋到,已腾不出半分心绪去表达,有对她的,也有,对他的。啪啪两声,一行清泪沿腮边滑落纸上,将“珍重”两字晕染开来,于寂静许久的厅堂里,犹如玉碎之声,响彻清明。

常文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暗自落泪的常忆卿,知道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但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沉声道“我的那封,你也看看吧。”常忆卿一愣,遂缓缓打开另一封信。

父亲亲览

吾命终此,毋怨他人。

平顺暂宁,婚期将至,忆卿聪慧,稚气未褪,然唯如此,以绝后患。平顺之事,着一枝梅插手其中,而今亦可持重,望老父亲邀相言,吾妹之事,全权相授,毋生疑窦。东岛日久必为大患,尽早纠之,少则一季,多则半岁,即可归朝,切勿拖延,恐生变故,半岁未成,亦即返程,朝鲜弹丸内乱,自保昭然,翻覆久安。

承爱经年,无岁终老,望恕不孝,来世续缘。

惠善拜上

常忆卿看罢,皱了皱眉:这信看来并没有多少区别,甚至还有很多没说,正因为太简单,常忆卿觉得,姐姐与父亲的交流恐怕多过自己,她并不想因此而怀疑什么,但总觉得,姐姐与老父有很多事情在瞒着自己,而且,那些事情都与自己有关。

常忆卿想了想,向常文济道“那离大哥他们跟我一起去,是以什么身份呢?”

常文济捻了捻下髯,缓缓道“皇上恩准,随亲人员里,除往日规格外,近侍,可由我指认,所以,我安排了少师一人”目光看向离歌笑“太医院院判一人”随之看向贺小梅,“引领诸御医及大使、复使。王府仪卫正一人”遂看向柴胡“随亲引领主将。”转而看向常忆卿“除此,我也向皇上奏请,另加一名近身尚宫”遂向燕三娘略点了点头,又继续向常忆卿道“引领随侍诸司,着你自己选个府内人带去即可,可免礼部审核。宫里来人宣旨的时候,让他们知道一下就行了。他们”环视了离歌笑、小梅和柴胡三人道“三人的礼部审定,自有人代他们去,临走前的这些日子,他们就住你这儿,抓紧时间,把朝鲜语学了,待送亲那日,再找个驿馆,将人换出来就可以了。”

常忆卿听得‘临走’‘送亲’,又有些不乐意,将两封信收了,看向常文济嘟哝道“那,吉日已经定下了?”

常文济慈爱而疼惜地看向常忆卿,语气带些宛软“今年浴兰,你怕是要在异乡过了。”

常忆卿一时惊诧“啊?五月初就要走么?”

“朝鲜使臣,除夕来大明进贡,跟皇上提了婚事,圣旨到怀远的时候,钦天监已经把吉日算出来了”常文济似有不忍“是四月二十三。”

“那”常忆卿在心里算着日子“那岂不是还不到三个月。他们”看向离歌笑几人“能学得会么?”

常文济看了看离歌笑,向常忆卿道“歌笑和贺先生会一些,他两人负责教燕姑娘和柴先生,再者,我已奏请皇上恩准你于府里待嫁,过几日,宫里便会让朝鲜使臣带来的教习尚宫来你这里,还有几个精通汉语的翻译官,你只说他们”看向离歌笑几人“是你的近侍,需要学习朝鲜语,有事向他们请教就行了。总之,尽力而为吧。”说罢,看向离歌笑几人,后者皆点头承诺。

“那那”常忆卿皱眉寻思着,遂有些难过地看向常文济“我走那天,您去送我么?”言罢满是期待。

常文济愧疚一笑“皇上传我今儿晌午进宫,晚上还要设宴为我引荐朝鲜使臣,之后几日,都会在宫里料理你的婚事,等完了事儿就得回去了”见常忆卿又欲纠缠,正色道“外官无旨意不得留京,我不能多呆。你大哥留下来陪你。”继而又看了眼身后的常万选“你三哥也留下,到时候他俩一起送你走。”

常忆卿知道这没得商量,徐徐抽泣起来,两只手揉搓着裙面儿,娇声道“可女儿出嫁,不都有娘家人送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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