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尽于此,沈柯右手一翻,从袖间取出那张一面缝嘴,一面生着谷禾胎记的画皮。霎时间,就见片刻前还犹豫不决的尚飨老妇。
顿时眼露贪婪,体如筛糠!
“还请先生救我!”
挣扎良久,生怕惹恼这忽然还魂的青年,老妇终究放弃了动手抢夺的打算。
“那是自然,不过明晚发丧之时,你须得按沈某要求行事”
“”
狐尾灯青光如鬼,照耀着炕前的沈柯;用蛋壳画脸、枯枝作身的尚飨人偶,眼角处鲜血淋漓,说不出的玄奇诡谲。不到二十息的工夫,火光恢复正常。
再去看时,院里的青轿已经杳无踪迹。
钉骨封魂,裂魂剪!
柳棺藏尸,怨气不出,以剪破之!
“从结果来看,这次算是赌对了!”
却是通过对百夫长,守门人偶以及尚飨老妇的观察,让他发现了三者之间的共性--这三类人偶,都没有面皮更遑论那妖道,给它们点上眼睛。
结合嬉命人偶,即便只剩下傀儡本能,还是拼命去够廊下画皮的场景。
沈柯便有了大胆的猜测:
猪嘴道人,想必是用类似于“许予它们皮相”以及“助人超度”的鬼蜮伎俩,来钳制这群人偶!
稍一试探,效果显著。
“若是原主的记忆没有偏差,院中的人偶实力,便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百事巷,沈家别院。
临睡之前,终日被夺寿邪术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沈柯,终于得空捋了一番思绪:“从大幽皇朝的邪祟品级来看--九品怨灵,八品灰衣,七品白衣,六品黄衣两名在门口值守的傀儡人偶,还有篱笆处缠绕的铜钱线。”
“应该实力最弱,约莫是九品初期怨灵!”
“老妇,则摸到了九品后期的门槛!”
“戏缢绳套,以及院门处的百夫长,怨气则是最强恐怕到了八品初期灰衣的层次!”
复盘过后,猪嘴道人的修为已经呼之欲出。
--道门八品筑基初期!
沈柯之所以如此笃定则是因为那罔顾人伦,草芥人命的妖道;如若当真拥有筑基中期、甚至后期的实力,肯定会露出獠牙,以势压人。
但从他宁愿重用尚飨老妇,却暗自提防灰衣百夫长的行径来看。
便能断定此人的修为,不会超过筑基初期!
“杀人者,人恒杀之!”
“地魂补全之后,单论境界,我已不弱于他;可惜随着原主残魂消散,能从先贤诗词里汲取到的文气,愈发稀薄罢了,一切且看明晚吧!”
狐尾灯前,沈柯叹了一回。
继而拥着被子,沉沉睡去。
最近两晚,他一直因为神魂钝痛,难以入眠。同时为了震慑住前来送帖的尚飨老妇,接连用了两个禁术,消耗了不少心力,的确困了:
先是以阴瞳,混淆正屋门口,嬉命人偶看到的画面。
接着又用叫魂术,将两个妖道傀儡的听觉、感知短暂封闭方才为他说服老妇,赢得了二十息的交谈时间!
“呼噜~呼噜~”
半刻钟之后,正屋传出匀称的呼噜声。
约莫是探查到炕上的青年,神魂第一次回归平稳;床头由齐伯牙自家中带来、能够凝神固魂的狐尾灯,随之熄灭。
“看好他,莫让他跑了。”
“要你特娘的多嘴?”门外值守的两只嬉命人偶,嘀咕着吵了一会。
倒挂在窗沿下,不再作声。
熟睡中的沈柯并没发现,就在他睡着不久,脑海中那支由《书生意气图》衍化而成、其貌不扬的狼毫;笔杆再次青光暴涨,又有篆字流转而出。
画皮之术,丁中评级。
凡作画之人,必有技法。如皮之六识,莫过于眼、耳、鼻、舌、身、意。
画眼技法,无外乎雕龙绘凤,含杏吊眼,泪痕桃花
画皮之术,再度精进!
后半夜,沈家别院再无异样。
卯时五刻吧,天光尚且昏暗,几道脚步声,打破了百事巷的宁静。却是对街的脚行,赶早寻找零工的流民们赶到了;这样的世道,妖祟并起,苛捐杂税多如牛毛。
为了一口饱饭,由不得他们不拼命!
“呋~哈哈哈~”
院里忽如其来的车马声,将沈柯从睡梦中吵醒。
俄而就见一名年近五旬,脊背微驼,面相和善的老汉拴好马匹,背着满满一篓子祭品推门进来。却是昨日外出采买,安排家中事宜的老管家回来了。
“青藤,好些了没?”
放下背篓,齐伯牙快步走到炕旁,查看青年病情。
然而才一眼,便看到了床头的煞白纸笺:
魂安之日,闰二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