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长白虎每年在几月发情交配?”速不台问他。
“摩罗古说,长白虎一般在每年的十二月份到次年二月份之间发情交配,一年中也只有这段时间里母虎会吼叫撒尿引来公虎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虎基本上都是三四岁时才会成熟,而乌苏里显然还不到这个年纪。”萨巴尔有条不紊的说道。
“如果这个条件也被排除了的话,那么那只公虎又该怎么解释才好?”阿尔斯朗挠着头说。
“或许,那只公虎侵占了乌苏里的领地,乌苏里一直在跟它进行着争斗。也有可能是一些特殊的原因导致乌苏里早熟了,它们俩正在交配期,只有这两种可能。”萨巴尔做出结论。
“如果真是第一种说法的话,那么咱们几个就该杀死那只公老虎,也算帮助乌苏里做了一件好事!”阿尔斯朗豪气冲天的说。
“无论是哪个原因,我们都不能过于干预,动物之间也有它们自己的法则,除掉了这只还会有下一只到来,我想乌苏里自己已经学会了适应这种法则,只不过是由于我的到来,才发生了这些变化。”萨巴尔说。
“不管怎么说,咱们都要感谢这个乌苏里,如果不是它暗中保护我们,我想咱们和马群肯定遭殃了!”巴拉宗棠道。
“我们的乌苏里,我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它,并且都长到这么大了,真是时光易老,岁月不居呀。”萨巴尔仰天感叹道。
岁末的大雪再次封冻了哈尔巴,之后的数天里,岭上又下了几场大雪,萨巴尔几人就在木屋住了下来。他们重新修缮了木屋,加固了马圈。有时他们去山上打猎、下套子,有时出去凿冰捕鱼,更新鲜的是他们还玩起了滑雪板,这对于几个常年征战的年轻小伙子来说可算是生命中一段快乐的时光。渐渐的乌苏里也不再那么敌视几个陌生人了,他们渐渐的敢摸它的尾巴了。
又一个黄昏来临的时候,萨巴尔独自坐在山坡上那块突起的大青石上面,望着西天的霞红,老虎乌苏里安静的卧在他的腿边,不时地拍打着灵动的黑尾巴尖,听他吹起了那久违的六孔陶埙。苍凉婉转的埙声覆盖了辽阔而古老的哈尔巴岭,那忧郁的律动穿越大森林随着冰层下的暗流,传向了远方图们江外与山的那边。
听着听着,几个蒙古汉子也不禁入了境,望着这一人一虎的背影,感慨无限。这世间竟有这般造化,若非亲眼所见,只当传说。幽幽的埙声将他的情思与忧伤奏鸣于天地间,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曲调的名字,但是能够从中看见那种成长的忧伤、世间的离苦、与思念的故事。听着听着,巴拉宗棠想起了远方的妻儿,不禁转过身去借故擦了擦眼······
少时,天又飘起了雪,萨巴尔披散的头发上落满了白,乌苏里起身伸了个懒腰,下山去了,那天夜里它猎回了一头血淋淋里的野猪。
不久后,他们在一次出猎的时候,发现了死在红松林里的那头大公虎,要它命的并不是速不台射出的箭,而是上面的毒。可喜的是,这一带方圆百里的野生动物资源丰富至极,以后的日子里,乌苏里独自守护着这座衣食无忧的大山,直至终老病死,这就是长白虎,一个生于繁华的世间又独来独往的大猫。
那一天,乌苏里领着他路过通往主峰天池的峡谷边时,他爬上了当年和白音站过的那块巨石之上,对着万丈深渊引颈长吼,乌苏里也吼叫了起来······
在木屋不知不觉间已然度过了两个月的时光,在一个晴天的早晨,他们收拾好行装踏上了归途。萨巴尔在木屋的墙上刻下了许多斯金逐日他们不认识的字,临走的时候他把盛放着白音从前衣物和用具的两口漆木箱子驮上了马背,最后他将那把雕花的复合弓和弩也拿走了,这是白音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东西了。关上门的那一刻,萨巴尔闭上了眼睛。
下山那天,乌苏里用它硕大的脑袋一遍又一遍的蹭着萨巴尔的脸,那一刻所有人都流下了眼泪。萨巴尔将他腰带上的一枚铜环扣了下来,用一根细皮条挂在了老虎乌苏里的脖子上了,他发现乌苏里怀孕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一窝小虎崽就会降生在它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哈尔巴大森林。它们会一直守护着这座岭,这座木屋。
乌苏里悄悄地尾随着马队消失了身影,但是萨巴尔知道,在他们走出长白山前,那只大猫的眼睛会一直在身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他们。
“再见了,哈尔巴,再见了,乌苏里!如果有生之年我还能活着再来这里,你一定要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说得,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他的梦想破灭了,命途多舛的少年时代结束了。
他们的命运,还在扑朔迷离的前方,也许世间造化本就注定了这数不清的扑朔迷离,就像这雾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