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被那场激战撞坏了的窗子和屋顶,得到了简单的修复,刚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木屋,重新燃起了温暖的篝火。
一阵忙碌过后,萨巴尔好奇的把玩着手里这把奇怪的刀,它拿起来十分的沉重,在玩惯兵器的萨巴尔看来,它的外形整体呈一块狭长的大三角状的尖矛,矛身正反两面带着磨砂暗纹,两侧分别开出锋利的刃,然而这把大矛的后面,却又有一把像刀一样的圆柱型长柄,只是它的刀柄比较粗,长度足足有一尺半左右,而且在末端镶着一个黄铜铸的圆饼状刀镡,仔细端详可以辨认出那刀镡上浮铸的是,一只张开双翼伸出利爪的鹰,确切的说是一只突起的海东青。
而最让他惊异的却是,在柄与护手的衔接处,有一个突起的铜质按钮,确切的说那叫绷簧。他按了下去的瞬间,在一阵金属的摩擦声中,从他手中的刀柄里,笔直的窜出了一根两尺长的钢管,细数有两截,加上手里的总共三截,那股弹出去的力道,将他的手掌心猛烈的一震。
“它叫雄鲁焰金赤,是我父亲当年请大金国最有名的铸兵家,为我哥哥专门打造的,重十一斤七两,伸展开长六尺九寸,常态为三尺七寸,可是哥哥没用上。”
“没用上,怎么讲呢?”萨巴尔望着她不解道。
“雄鲁焰金赤第一次尝人血,就是在你的手里。”白音看着他说道。
“我看它还是叫刀矛,既合适又省劲!”他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它跟你有缘”白音回过身,好像是去她的箱子里找什么东西。
“这确实是个好用的兵器,白音。”萨巴尔按下绷簧收回了矛刀。
“这是它的藏鞘,已经很久没动它了!”只见白音将那个三角状的藏鞘双手递给了萨巴尔,从她手里接过的藏鞘,他看得出,那是由坚韧的皮质为材料,用极其坚韧的丝线沿边缝制的,上面还有两条横钩挂带。
夜深了,煮了些鹿奶之后,他们俩谁也没有吃别的东西。临睡前,白音在燃烧的火塘里面放入了足够的香料,可是屋子里的血腥味却怎么也消失不去···
不知是由于这半夜的激战透支了体力,还是连日被寒冷折磨的缘故,萨巴尔早早地回到了平日里他睡觉的位置,裹上了两层厚厚的毯子睡着了。从他的神态看得出来,他的确很疲惫。萨巴尔刚来的那两天是睡在火塘旁的皮毯子上的,后来白音可怜他冷,就命令他睡到了木屋的火炕上,只是他们两个各置一端,萨巴尔靠西边的木板墙,白音靠东边,她在中间摆放上了一口大木箱作为分隔。之前他没来的时候,萨巴尔睡的地方就是爷爷的位置,因为木屋只有一个火炕。
灶台底下的大火塘里填满了扛燃的干木头,灼热的炭火温暖了原本冰凉的火炕。外面的积雪压断枝干的声音,伴随着风声和断断续续的兽鸣,时远时近的刺激着人的耳膜,透过窗缝里透进来的天光,萨巴尔给了白音一个完整而冰凉的背影,他的呼吸均匀,大概很早就睡熟了。
白音辗转反侧了数次之后,她悄悄地坐起身来,望着木箱那边寂静的萨巴尔,她将双臂铺在箱子顶的冷木板上,这一刻她的内心却是无比的难受。一时间,惊悸、恐惧、伤心、孤独和疑惑,还有一丝绵长的惆怅,齐头并进占满了她的心,让她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她无数次试图平伏自己,但是今夜,她已经感觉到自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漩涡,完全丧失了自拔的能力。
伴随着火塘里幽幽跳动的小火苗,白音悄悄地爬过了那口木箱子,同时手里还多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尖刀。距离在如此深邃的夜晚一寸一寸的缩短,他的肩背还是伴随着平稳的呼吸有规律的起伏着。终于那把利刃再次出现在了他的下巴底下,一阵冰凉触碰了他温热的皮肤。此刻萨巴尔面壁的脸缓缓的睁开了婆娑的眼皮,他一反常态的没有动一根手指,甚至是一动未动的侧卧在火炕上。犀利的刀刃见他没有反应继续伸进了他的领口,萨巴尔打了个微小的冷颤。
“卓钦,你知道我来了,你的呼吸已经出卖了你。”白音小声的试探性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想跟你说说话。”她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你还带了冰凉的它来。”萨巴尔终于开口了。
“我手里有它,觉得有一种依靠,请你不要介意好么?”萨巴尔感觉到刀刃离他远了点,可是背后的毯子里,却进来了另一具温暖的身体,虽然隔着数层衣物,但是那种人体特有的温度却是很明显的。
“你想说今天的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想问,今天晚上你怎么出现的那么及时,还有你为什么走了又回来?”
“我知道有人要害你。”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凑到了萨巴尔的枕头上,从萨巴尔身上传来的温度,使她步步为营的悸动,但是那把刀仍在。
“从那天炖鱼开始。”
“我想听!”
“从冰河回来之后,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的躁动,这种感觉每次出现,十有八九会伴随着危机,这可能是我多年刀头舔血培养出的感觉吧。因此我一直不停的注意着你家附近的动向,直到那天中午,我从窗缝里往外看的时候,南面岭上惊动的鸟群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发现那边有一个人影从树丛间一闪而过,当时我以为是我看花了眼,而后你就喊我帮你去做鱼了。第二天我跟你去下面收猎时,我终于发现了新的疑点,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
“那你发现了什么?”
“你还记得,我问你那一串堪达罕足印的事吧,问题就出在足印上面。”
“那难道不是堪达罕的脚印吗?”白音的好奇心,被他完全的挑动了起来。
“那是堪达罕的蹄印不错,可是却不是它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