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就是蒋方震,不知您二位是?”
蒋百里停下步伐,转过半边身子,脸上写满了疑问。
程诺快步走上前,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客气道:“鄙人乃北京大学数学门教授,姓程名诺,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器宇轩昂,仪表堂堂呐。”
说起来不是程诺失态,而是眼前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军事才能,能与伟人不约而同提出持久战的军事理论,足以见证其军事才华,与蔡锷、张孝准被视为“中国三杰”。
在日本留学期间更是以步兵科第一名的优异成绩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按照惯例更是获得了日本天皇的赐刀,被日本学生认为是奇耻大辱。
后来士官学校不得已将中日两国的学生分开授课,这才阻止我国学生再夺第一。
蒋百里回国后学推欧亚,是把近代西方先进军事理论系统地介绍到中国来的第一人,他还是国民政府对日作战计划的主要设计者。
代表作《国防论》成为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中国军队的战略指导依据,是中国抗战国防战略的重要基础,被认为中国近代国防理论的奠基之作。
当然,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一个好女婿。
不过程诺此时的名声要远大于他,听到其自我介绍后,蒋百里快速走上前客气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程教授,真是久仰久仰。”
说着话便在身上上下摸了起来,掏出自己的名片后双手递过去:“鄙人蒋方震,字百里,教授若不嫌弃,叫我百里就好。”
看着上面名片上的介绍,程诺不禁吃了一惊:“百里先生,原来你现在是‘总统顾问’啊,想来先生一定能在其位而展其才。”
不说这还好,一说这蒋百里脸色顿时一暗:“居闲曹,啜冷羹,梦中都知身是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什么总统顾问,不过是他人掌上玩物,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
正在程诺还想说上两句时,走在前面的蔡元培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好奇地回过头来:“致远,你这边碰到朋友了吗,要不我先等等你?”
蒋百里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压下去:“程教授我看你这边还有事要忙,要不咱们改日再叙?”
程诺答应道:“好,我看你名片上是个人住址,改日我我一定登门拜访。”
说罢,拱拱手便自行离开。
看着程诺园区的背景,蒋百里喃喃自语道:“也笑长安名利处,红尘半是马蹄翻。”
里面的伙计好奇道:“蒋先生,您说啥呢。”
蒋百里立即把目光收回来,客气道:“没事,只是有些感叹罢了,对了,上次斯迈尔斯先生的书,你们还有德文本和日文本吗,我总觉得英文本看着有些怪,找别的语言来参考一下。”
伙计皱眉思考道:“这个我还真不好说,平常都是问张经理,但是今天您来得还真不巧,喝醉休息了……”
……
在路上,蔡元培似乎藏着心事,跟程诺的对话虽然都是尽力答之,但稍微细心点就会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直接表露,程诺也就不太好意思过问,万一是人家家事,真给讲出来说者尴尬,听者也会有些不好意思。
路过三庆戏院时,蔡元培突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听说里面来了一位小花脸,叫做张百岁,生旦净末丑五门兼全,学什么像什么,一时有周郎癖者趋之若鹜。
听过他主打的《戏迷传》,学了几句刘鸿升,颇得神髓。又学几句梅兰芳,也颇为相似。忽而龚处,忽而黄三,都很有点意思。”
以上都是当时梨园名角,虽然不知道蔡元培话里究竟想说些什么,但程诺还是本能配合道:“这么好,想必这位先生已经很受戏迷们的欢迎,不如今日请蔡公过去听一听。”
蔡元培笑着摆摆手,看了戏园一眼后径直往前走:“我是在想啊,这位张百岁可是很懂处世之道啊。如今这个时代,无论混哪一界,无论处什么事,非学李百岁而不可。要说处人处世,从先讲诚实,如今讲滑头。”
程诺瞬间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笑着说道:“从先竟诚实也得败失,如今竟滑头也得糟心。偶然也得耍点滑头,偶然也得掏点诚实,分人分事,见什么人得说什么话。”
蔡元培笑着点点头:“若子可教也,什么样的脸什么样的场合,要因人而异,因事而施。”
看着戏园门口挂着的脸谱,程诺眉毛上扬:“比如又是得充毛包花脸,瞎炸一气。有时得学三花面,作出狗事的状态。有时得充正生,作出正派的样子,有时得学武生,有时还得学红净,千变万化,自己把握。”
对于这个回答蔡元培十分满意:“将学完红净,转眼又得变花旦。毛包花脸将炸完,回头又得变二花面。在这个龌龊的世道,老是以一种面孔见人,很容易吃亏。”
轻轻拍拍程诺的胸脯,又接着温声说道:“近日北京是个妖孽世界,光怪陆离的事情,日有所闻,为《清异录》所不载,补《幽怪录》之不足,魍魉魑魅,骇人听闻,凡事多加小心。”
程诺微微欠身:“谢谢蔡公教导。”
蔡元培哈哈大笑:“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你自己悟的,跟我可没太大关系。对了,都到家家门口了,赶紧进来坐坐,我让内人做上几道绍兴菜,让你好好尝尝,刚才见你可是没吃饱啊。”
程诺赶紧拒绝道:“不用啦蔡公,就算没吃饱,我在那边喝酒也都喝撑了,咱们改日再叙。”
说着招呼一个黄包车过来,程诺坐上就走。
原地只留下无奈的蔡元培一人在这里喊道:“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咱们北大要进行学制改革,到时候你可不许请假了啊。”
远处只听得风传来的回音:“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