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从云高二的时候偶然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个小尾巴,那时他很是警惕,因为在学校里总是无法避免一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做的危险的恶作剧,所以他几乎一下子就注意到有人在跟着他,一个全新的,他并不熟悉的,甚至从未听到过的脚步声。
起先他有些紧张,会在放学的路上故意拐进弯绕的巷子中想要甩掉他,虽然成功过几次,不过后来就没有效果了。
时间一长,贺从云发现那个小尾巴似乎并不想拿他怎么样,只是远远的跟着他,像是在打发多余的空闲时间,什么也不做。
于是贺从云便由他了。
贺从云上学时并不孤僻,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和习惯,甚至于成绩优异,可是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也一样。
人的本性是随波逐流,成年人尚且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和语言,深陷其中却自以为清醒,更何况是一群尚未踏入社会的孩子。
那段时间贺从云几乎都是一个人,他无聊的很,便逐渐将注意力放在了日复一日,孜孜不倦的小尾巴身上。
他发现他也并不是每天都在,一周之内或许两三天,或许三四天他会消失,隔天又重新出现,偶尔他跟着他时,贺从云能听得出来,他的脚步沉重,呼吸也不太顺畅,甚至有时站不太稳,会偷偷靠在树后歇一小会儿,然后再重新跟上,不过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持续性的,大多时候他都脚步轻快,仿佛每天都活的十分自由快乐。
贺从云父母双亡,他上学时是被人资助的,那是个好心人,从他小学六年级一直资助到高中毕业,每个月会定时给他打生活费。
不过他从没见过他,就连他小学时被资助的消息都是老师告诉他的,他想,对方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那一天是对方给他打生活费的日子,贺从云打算去取,不过一放学他便发现,今天身后除了小尾巴,还有几个熟悉的脚步声。
贺从云习惯在身上带一把用来裁纸的美工刀,不过还没升上高中时,他身上揣的是折叠刀。
他的脑海中时常会跳出一些不太好的想法,例如,明天一早有人推开教室门时,看见昨天不小心撞翻了他餐盒的男生被吊死在风扇上会怎么样?或是在音乐教室,陆续搬开彩色的方体座椅,蓦然发现那个昨天在体育课上不小心绊倒他的同学静静的躺在后头时又会怎么样?
诸如此类,贺从云并不讨厌,可也不太想让它发生,所以上了高中之后,他把身上的折叠刀换成了美工刀,始终放在背包的夹层里。
贺从云取完钱之后转头看向他们,他们只是笑着,像个没人关爱,所以总是想要恶作剧引起别人注意的孩子。
他也趁此机会看到了小尾巴,很瘦,不太高,戴着卫衣帽子,双手揣在了兜儿里,靠在树下,只露出半个身子,看不清脸。
这是他第一次回头看他。
离开自助取款机后,身后的数个脚步声同时跟上,不久,路过巷子时,贺从云只觉身后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不过幸好他扶住了墙壁。
同样的开场白,同样的附和声,贺从云觉得无聊至极,目光越过几人的肩膀,看向巷子外明亮的街道,视野太窄,他看不到小尾巴在哪儿。
似乎有人发现他在走神,于是上前一拳砸向他的肚子,贺从云闷哼一声,堪堪后退几步。
贺从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不过寡不敌众,反抗之后再被控制,浪费的时间只会越多。
生生挨了几拳,小尾巴的脚步声响在了巷子外头,大概就在拐角的墙壁前站着,贺从云抬眼望去,却只见那兜着帽子的人儿进入了巷子里仅有的视野,然后又消失了,头也不回。
那是理所当然的,大多数人的选择就是理所当然。
贺从云想,可同时又有些气馁,说实话,他刚刚很是期待,即便小尾巴长的比他矮,也比他瘦,但他还是希望他能够出现,他可以保证,他只需要出现,贺从云一定会拼尽全力,让他周全的走出这个巷子。
贺从云突然觉得有些累,不想再跟这群孩子玩儿了,可是对方依旧喋喋不休,于是他甩了背包,任由它落在脏污的泥地上,拔出了靴子里许久不用的折叠刀。
那天贺从云只伤了一个人的手臂,浅浅划了一刀,大概只是刚刚见血而已,可是对方却疼的满地打滚,滋哇乱叫,像是一群聒噪怯懦的老鼠。
贺从云离开了,捡起地上的背包,任由包上粘着的泥水流淌到衣服上。
第二天一早,贺从云依旧像往常一样去学校,日复一日,枯燥又无趣。
路过昨天的巷子,贺从云无意望去一眼,那里头泥泞的地面上躺着几个人,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七点半,不算晚,路上的行人很多,上学的,上班的,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那躺的最近的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嘴巴大张,鼻子是歪的,大概是断了,后头几个离得远,看不清晰,不过面孔倒是有些熟悉。
不知后来是谁打了12,原本消息是没传到学校的,结果家长们闹到了学校里,也就纷纷传开了。
就医之后,据说其中一人不仅断了鼻梁,还被卸了下巴,两个手臂脱臼,还有一个据说下体被伤的不轻,除此之外,几人身上暗伤无数,手法极黑。
学校给不出结果,那些人又闹到了派出所,只是巷子里头压根儿没有监控,受害人又是学生,凶手的手法黑的吓人,专挑不显眼的地方下手,不可能是学生,但若是外头的人,天宽地广,无处可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有贺从云知道,那是小尾巴做的,同一个巷子,同一群人,那天除了小尾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注意到那条背阴里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