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很高、没有窗户的审讯室里,四壁是亮晶晶的白色瓷砖。
“为了过去发生的惨事,不再重演……”克莱格缓慢坚定地说着,耳边有一阵轻轻的嗡嗡声,他分辨不出这到底是排气扇的声音,还是自己被折磨出来的耳鸣。
皮靴咔嚓咔嚓地响着。
克莱格低垂的视线,看到了一双擦得闪闪发亮的皮鞋。
这个审讯官是首次来审讯他。
和以往的审讯官比起来,他好像更年轻,身上的衣服和香烟也更贵。
“老实跟你说吧,你就快要被枪毙了——”审讯官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表达了最后的善意,“你犯的罪,可大可小,取决于你的一个念头而已。不是吗?”
“我没有犯罪!”克莱格说道,“你们才是犯罪……”
“如果你再不招供,他们就会枪毙你,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都不会推迟你的死亡。请你再好好思考!”
“你们才是犯罪……”
“真是顽固不化!”
审讯官把一只手放在额上,按着太阳穴,这样过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
棍棒毫无征兆地敲下来。
咚的一声,打在头上,嘴巴里瞬间充满了腥味。
审讯官把克莱格一脚踹倒在地上,棍子和拳脚,交替落下。他没反抗,只是蜷缩着身体,抱紧脑袋。
“你是明白的,克莱格!”审讯官大声地吼道,“别自欺欺人了,你做不成大事的,醒醒吧!”
警棍不停地落下。
脑袋、耳朵、胳膊、手肘——
鲜血从口中溢出来了。
克莱格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棍子打过来有多痛,只有切身体会才能知道,审讯官看到他那难受的样子,下手更狠了。对于痛苦,他只有一個奢望,那就是马上停止。
在痛苦面前,没有英雄,
他在地上滚来滚去,一遍又一遍地这么想着,却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出口。
打了一会,审讯官累了,用铁链拖着年轻画家出去。
通道两边的一个个牢房里,一双双视线的注视下,克莱格踉跄前行的脚步,显得格外狼狈。他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数着自己的步数。
“1,2,3,4……”
数到52时,他来到了一个熟悉的房间。
“滚进去!”
审讯官一脚将他踢了进去。
年轻的画家进到房间里,马上被人按在了一张像是看牙医那样的床上,身体和手脚都铐上了防止他挣扎。
强烈的光照下来,使得他不得不把眼睛闭上。
审讯官低头看着他。33
旁边站着的穿白大褂的人,手中拿着注射器。
这不是克莱格第一次经历了。
自从被抓进来后,他就忘记了时间,记忆也不是持续的。常常有意识忽然停止,过了一段空白间隙后才恢复的经历。这一段空白间隙究竟是几天,几小时,还短短几秒钟,他没法知道。
在这座监狱里,他遭遇的不仅有例行公事式的审讯,还几乎把所有严刑逼供都尝试了一遍。
有时他给昏迷过去了,会像一袋土豆似的被扔在牢房里的石头地上,歇息了几个小时以后,又给带出去审讯。他住的牢房里有一张木板床,此外就只有一个洗脸盆了,送来的饭是热汤和面包。有时候他会莫名地昏过去,醒过来时就会看到一个没有感情的白衣护士来试他的脉搏,验他的神经反应,翻他的眼皮,在他的胳膊上打强心针。
严刑拷打没有效果,审讯就换了一种更恐怖的方式。
审讯官们开始打他耳光,揪他头发,用强光照射他的眼睛,不让他睡觉。他们会一个接着一个过来,无休止地对他进行语言和身体的折磨,目的是为了击垮他思考的能力。
这种完全不许他睡觉放松的审问,可比简单的拳脚相加更可怕。
他们往往是一顿粗鲁的毒打后,换上一副假惺惺的姿态,和他说着掏心窝的心底话。在这种喋喋不休的精神轰炸下,克莱格也有过屈服。但凡要认什么罪,签什么字,他都一概遵命照做。
除了供出同伙外,能避免遭受折磨的方式,他都试过了。
但这些并不足以让他逃出这个地狱。
他现在被绑在床上,四周都有仪表盘,强光照得他双目刺痛。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审讯官冷着脸说道,“如果你再不招供,你就会被执行死刑,一刻也不会耽搁。”
“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