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正襟危坐的翩翩君子,此刻如此的癫狂,行径又是如此的不堪。黑夜让他们变得野蛮且粗暴。他们像暗夜里在丛林之中行走的野兽,而猎物是如玉如花的姑娘。
“你是什么人,谁让你到这儿的?”一个人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顾檐霂,语气很不耐烦。顾檐霂只觉得那个人的眼神冰冷且锋利,像极了一把刀。
顾檐霂没等回答,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男子大大咧咧的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那个男人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眯缝着眼睛对那个人说:“这是我的朋友,我请他来的”那人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
“给你百两银子,给老子滚远点,别让我看见。”男子扔出银票就像扔掉一张废纸。
那个人没了先前的气焰,顿时矮了三寸,唯唯诺诺又恭恭敬敬,腆着脸给顾檐霂赔不是。
顾檐霂摆摆手,那人麻溜的退下去了。
“这酒是真的醉人啊~”男子故意拉长声音,像唱戏一样。
“可先生好像并没有醉啊”顾檐霂绷直身子,往旁边移了几步,好与男子拉开些距离。
“小兄弟,别紧张,我就是赞叹赞叹着撩人的酒香啊。”那个人倒没再往顾檐霂身边靠,而是站直了身子。
顾檐霂一身男装,再加上一头短发,这让她看起来的确有些像个毛头小子。
“刚才,多谢大哥解围,待小弟日后以厚礼相谢”顾檐霂拱手施礼。
“你不该在这儿的,不该来这儿的”男子收起了戏谑,转而带上了一丝忧虑。顾檐霂不晓得这个一掷千金就像洒水一样容易的贵客,是如何说出这样的话的。
“您算是在这声色犬马之地,仅有的衣冠楚楚之人了,告辞。”顾檐霂有些意味深长。不待那男子作何反应,她就涌入人群。
她本以为刚才所见之情况,连以很荒淫无度而臭名昭著的纣王都要显得有些“可亲可敬”了。可是她所接下来看到的,让她胆寒,以及绝望。这超出了所能想到的恶的范围。她的父母常在她耳边警醒敲打的关于在世间摸爬滚打数十载所见识得的人性之恶与此相比,倒像孩童之间无伤大雅的打闹了。
她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进入那个房间的。就好像有人特意安排一样,她穿过了像是要榨干自己也要纵情声乐的人群,进入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如此的安静,外面的喧闹被严严实实的隔在了门外。
一张张巨幅的画,自上而下铺展开来。这些画并非花鸟,而是永远难登大雅之堂,只得在暗处发着腥臭。
她如此的怜惜画中的女人,她又是如此的痛恨作画的男人。画中的女子像猎物,任由捕食者摆弄,她们眼里的阴郁,在作画人的臆想中化为了魅惑与挑逗。
有一个人在一处圆台哼着曲调,他的身旁有用白布笼罩的条形物体。那个人很投入,很认真,顾檐霂一步一步靠近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簪子并紧紧地握住。
那个人并没有任何觉察,他揭开了白绸布,绸布之下竟是几个少女。少女面目狰狞,双眼微睁,嘴角渗着血迹。那是几具尸体。那个人一只手摆弄着几件精巧的物件,一只手则在少女的身上打量。大概是觉得妥当了,他拿起了一把细且锐利的刀,像裁纸一样,划开一位少女的肌肤。
顾檐霂这才发觉这个房间的阴寒。她没有犹豫,抄起手中的簪子,直直的刺在那个人的脖颈。
那人吃痛,哇呀呀的大叫。顾檐霂这才看到此人的容貌。一个干枯瘦弱的老头,可眼睛流露的幽光让顾檐霂觉得恶心,一种近乎本能般的反应,让顾檐霂想离这个老头远远的,然后再用热水一遍一遍的冲洗自己的身体。
她想到了房间里的画。
她忍下心中的厌恶,用膝盖死死地抵住老头的后背。她压低自己声音问:
“你是谁,房间里的画是哪儿来的。”
“是我,是我画的”老头儿声音发抖,连音都是飘悠悠的。
“谁让你画的?画给谁的?”顾檐霂加重了力道。
“画舫主人命我画的,说是有人重金求买。”
“是谁买?”
“我,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作画的。”老头哆哆嗦嗦的。
“这些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你说!”顾檐霂看到死相怪异的少女,心中只觉得愤怒。
“画舫客人玩剩下的。”老头的确被吓的不轻,实话未经修饰,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是哪个画舫客人?”顾檐霂手上的力道又多了几重。
“那个客人,在~”老人假意回答,却突然抄起白瓷笔洗,死命的砸向顾檐霂的头,顾檐霂一闪,笔洗重重砸在她的肩膀。
“啊~”老头的脖颈让顾檐霂用簪子刺穿了。顾檐霂屏住气竭力地不去吸入浓重的血腥味。她起身一脚将老头踢下圆台。
圆台之下是池水,老头干枯的身体实在轻薄,竟没激起多大的水花,他干瘦的身体像一段浮木在水中飘荡。
顾檐霂重新将白绸布盖在了少女的尸身之上。
待一切完成,她走向了那些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