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檐霂想想过去自己所发的豪情壮语,那时的自己总带着赌气的成分。她在跟天赌气,跟母亲赌气,跟自己赌气,然后自己的生命似乎也慢慢的泄了气。她似乎一再坚持做着自己注定会后悔的事。
“我不愿嫁人,我不想。我只觉得人在这世上活着太累,太憋屈,太苦。我不想再重复这样的生活。”顾檐霂气冲冲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几乎吼着说出这些话。
母亲只是念咒语一般的说:“不嫁人,难道一辈子当老姑娘吗?你老了怎么办,老了无儿无女,到头来是晚景凄凉。”
眼下,屋外凄风苦雨。母亲的话似乎一遍一遍的在自己的耳畔响。
“不嫁人,不生育孩子,老了会后悔!”
“悔”这个字像是母亲在过去拉长了尾音一般,顾檐霂的头被震得很疼。她好像噩梦惊醒一般地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燕飞白有些惊诧。
“小荆,你怎么了?”燕飞白问。
“我想出去走走,一个人”顾檐霂的声音木木的。她没再言语,径直地走向黑暗里。
冷风骤雨拍在她的身上,顾檐霂先是想哭,后来就想笑。她想放声大笑,可嗓子却不知什么堵住了。夜很黑,可顾檐霂并没有回去的意思。她自顾自的走,走,走。周遭的一切似乎绕着她旋转,树的枝桠像是鬼怪的爪牙,恐吓着她,同时又引诱着她。
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快乐过,一直徘徊在忧郁与喜乐之间。偶尔可以做到洒脱一点,好像看透了所有世事。
可她知道自己始终很懦弱,也一直迷惑着,困顿着。她隐隐约约地期望这什么,憧憬着什么,可又害怕着,畏缩着。
她一直在虚张声势。
“沧尧,沧尧似乎看透了她这一点,可他包容她,无条件的包容,就像太阳,不吝啬它的温暖,它的光亮”顾檐霂想到吴镇邪,心底里骤然发疼发酸。
他曾不想娶妻,而她也曾不想嫁人。可两个人遇见之后,心里的冻土开始松动了,春日的生机还未到来,却又堕入了寒冬腊月。
顾檐霂在过去半死不活的心,此刻已经盖棺入土了。
她顿时失去了气力,跌坐在地上。手腕处作疤的地方也开始有一种撕扯样的疼痛。她仰躺在泥泞的泥地里,张着嘴巴微微的喘气。她觉得自己像一条困在一条即将干涸的水洼里的鱼,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以游进一片宽广的水域。
再广阔的水域也是有边际的。人似乎无论去哪儿都身处囚牢。
“沧尧~”顾檐霂在过去的呼喊,她在此刻的雨夜里似乎才听到回声。
最后一丝清醒也荡然无存,顾檐霂合上了眼睛。
她一直处于半睡半醒之间,恍恍惚惚,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绝壁之上的的小屋,她似乎又听到了日夜不止息的鬼号一般的风声。她似乎听到了檐下那个破旧的瓦罐里咕都咕都冒着热气,渐渐沸腾的药水。她看到那个似乎已然死去,而时间将其一点点风干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