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两次的爆炸并不能伤害到他,但如果整个雁鸣湖都被埋了这种东西,那他确实就该小心了。
一支又一支的符箭从宁缺手里射出,他们席卷着天地之势,在火药爆破的轰鸣声中来到夏侯的近前。
一道道裂纹出现在冰面之上,夏侯有些狼狈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看着宁缺说道:“如果你认为耍些小伎俩,就能够赢一位武道巅峰,那你就太过天真了。”
宁缺放下了手里的弓,抽出了背后的刀:“你受伤了,受伤了就会流血,血流多了就会死。”
“在我流血而死之前,你一定保不住你的小命。”夏侯手举着长枪,血色的元气如暴风般肆虐着周围。
砰!
一个红色的幻影出现在宁缺的面前,嗜血的杀意比寒风更加凛冽。
宁缺迅速伸手将大黑伞打开,不知是何材质的伞面,撞上了那把闪烁着妖异红芒的长枪。
砰!
长枪弯曲,伞面翻飞,在力量上有所不敌的宁缺向着后方倒飞而去。
一条血色的丝线落于半空,最后滴滴答答的砸落在冰面。
“不错的伞,可惜修为还是太弱。”
夏侯一个起跃,飞到了宁缺的上方,长枪裹挟着寒风,朝着宁缺的腹部刺去。
来不及反应的宁缺下意识的用手中的刀,硬接了夏侯的全力一击。
砰!
厚实的冰面被生生砸穿,冰下的鱼群受到惊扰,慌忙躲避着突然来到水下的不速之客。
夏侯落于冰面,凝眉看着眼前的冰洞,宁缺的气息在砸穿冰面之后,忽然之间消失不见了。
时间已至傍晚,冬日的寒风将还未落于地面的细雨,冻结成了如飘絮般的雪花。
雪花摇摇晃晃,朝着雁鸣湖落下。
被血腥味笼罩的雁鸣湖因雪花的点缀,显露出了异样的美感。
夏侯闭上了双眼,他一步一步的踏在冰面之上,仔细的感应着周围的气息。
可就在他脚步落下之时,面前的寒冰突然炸开,一抹白光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光有些晃眼,却不能让身经百战的夏侯将军有所动摇,他长枪回首,刺向了那抹白光。
铛!
刀与枪碰撞,刺耳的音波将空中的雪花推向了四周。
“昊天神术?”
夏侯看着宁缺手中那把染着白光的长刀,有些惊疑不定。
“你说是,那就是了。”
夏侯闻言有些愤怒,他看着宁缺说道:“我今天不管你是西陵的人,还是魔宗的人,亦或者是二层楼的人,今天你都要死!”
他确实有理由愤怒,加入魔宗之时被西陵追杀,被柯浩然毁了山门。
来到唐国之时,为了保住自己唯一的亲人,他纵使有武道巅峰之力,也只能在唐国与西陵的夹缝中生存。
而眼前这个人不仅修了神术与魔功,还有二层楼上的那群人庇护着,这对他来说是如此的不公。
冬日的雁鸣湖中,血光与白光在雁鸣湖上空闪烁,两道神情扭曲的身影拿起手中的兵刃,不择手段的袭杀着对方的要害。
“你说他们两个谁能赢?”
书院后山之上,武玄天手中提着一壶酒,此时喝的正欢。
“那自然是我徒弟。”
同样在喝酒的夫子想也没想的说道。
武玄天闻言笑着道:“宁缺如果输了,你会救他吗?”
“那自然会救的。”夫子这次的回答依然没有犹豫。
“不是说不干涉唐国内政吗?”
“漂亮话听听就好,要是不这样说,他们整天过的提心吊胆的,多可怜。”
“哈哈哈哈!”武玄天看着夫子大笑。
夫子没有管大笑的武玄天,而是面露追忆的说道:“当初和他一起摸进了知守观偷看了天书,结果他去神殿当了光明大神官,后来又去荒原开创了魔宗。
而我嘛,想建立一个不属于昊天的国家,一开始挺吃力的,后来步入正轨后那个皇帝不听话了,想着长生,还想要吃我,于是我把他宰了换了一个皇帝。
还别说,我亲自教导的那个皇帝后来就挺听话。”
武玄天:……不听话是不是就又要被你一刀剁了?
……
雁鸣湖上,撕打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已经分开,夏侯的铠甲上被刻下了纵横交错的刀痕,人却依然没有受到重伤。
反观宁缺,他身上的衣衫犹如烂布条一般,被深红的血迹粘在了身上。
他半跪在地上,苍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夏侯。
“我说过,在我流血而死之前,你就会被我杀死。”夏侯眼中凶光闪烁,他大喝一声,提着长枪向着宁缺冲去。
可就在他的枪要刺中宁缺之时,原本半跪在地的宁缺突然飞身而起。
“起!”
半空中的宁缺双手结印,诡异的气息忽然环绕在雁鸣湖之上。
夏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纵身一跃,向着岸边遁去。
砰!
被宁缺射入湖水里的符箭忽然破开了冰层,出现在夏侯刚刚站立的地方。
砰!砰!砰!
随着这支符箭的出现,其他十二支符箭同时炸开了冰层。
轰!
早已坑坑洼洼的冰面终于承受不住,碎裂成了一块块巨大的冰块。
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响彻在雁鸣湖的周围,闪烁着寒光的符箭随着宁缺结印变幻,一箭又一箭的向着夏侯刺去,永不停歇。
“箭阵?”
夏侯拿着长枪,用力击落向他飞来的符箭。
可是这些符箭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每一次被他击落的符箭都会重新调整轨道,角度阴狠的向他刺去。
轰!
就在夏侯勉力抵挡之时,他脚下的浮冰忽然炸裂,碎裂的冰块带着硝烟味,洒落在雁鸣湖中。
一支符箭抓住他停滞的机会,迎着火光狠狠的撞向了他身上的铠甲。
砰!
一直宛如金刚般的铠甲终于被刺出了一道道的裂纹,符箭顺着这道裂纹,用尽余力向前冲去。
半空中的宁缺趁此机会,手中符印疯狂变幻,用尽余力刺穿了铠甲的符箭上闪过一道白光,它迎着风雪,刺去了夏侯的腹中。
噗!
鲜红的血液顺着箭身滴落在冰块之上,将透明的冰块染成了淡红色。
天寒地冻,风雪飘摇,原本如飘絮般的雪花骤然变大。
雁鸣湖中的夏侯站在浮冰之上,他忍着身体的剧痛,硬生生的将贯穿腹部的符箭拔了出来。
“我想过我会输,但我没想过会被你正面击败。”夏侯伸手捂着腹部的伤口,抬头看着飘浮在空中的宁缺说道。
宁缺伸手结印,元十三箭穿过鹅毛般的大雪,飞回了他的箭囊之中。
他没有说话,而是飞落到夏侯的对面。
吼!
漆黑的元气环绕在宁缺的周围,羊身人面的饕餮睁开了猩红的双眼,贪婪的看向了夏侯。
“莲生!这就是你修为进步这么快的秘密吗?”
长枪驻在浮冰之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夏侯的视线正慢慢变的模糊。
宁缺依然没有说话,他身后的饕餮却露着獠牙,一步一步的向着夏侯走去。
“呵呵,想要我的修为,你还不配!”
夏侯怒吼,他的身体如冰雪般慢慢融化,可是他的嘴角却挂着笑意。
一直冷眼旁观的宁缺见此,嘴角挂上了一抹嘲讽似的笑意:“你不想给,那是你的自由,我能不能得到,那是我的本事。”
吼!
饕餮再次咆哮,一道漩涡出现在它的嘴中,夏侯融化时的身体被它一滴不漏的吞进了嘴里。
宁缺伸手将饕餮召回,元气在他身上鼓荡,他的气息渐渐开始往上攀升。
……
书院后山之中,正在喝酒的夫子紧皱着眉头,他转头看向武玄天道:“莲生当初领悟出饕餮之时,好像没有这么邪门吧?”
“稍微修改了一下,最多性格会发生点变化,不会有后遗症的。”武玄天谦虚的笑了笑。
夫子闻言没有再管,宁缺既然适合修魔,那就继续修好了,书院有教无类,旧书楼里还有位魔宗宗主呢!
……
雁鸣湖的某座桥头上,莫山山伸手将许世将军身上的积雪掸落,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行礼道:“您可以走了。”
许世试探着动了动手臂,他看着莫山山,不敢再端着将军的架子,转身离去。
……
在与夏侯一场血战后,宁缺回到了老笔斋养伤,可让他有些惶恐的是,武玄天和夫子这些天三天两头的来串门。
串门也就算了,还一直旁敲侧击的问着他,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刚刚完成复仇的宁缺有点懵,他躺在床上两眼茫然,仔细算算也十七八了,按唐律确实到了该结婚的年龄。
宁缺伸手揉了揉脑袋,脑中走马观花似的回想着这辈子遇到的姑娘。
七师姐?怕不是要被二师兄打死。
三师姐?不知为何,三师姐虽然很漂亮,但是让人起不了邪念。
水珠儿?他敢娶,颜瑟大师当晚就能打断他三条腿。
李渔?虽然她很漂亮,而且还有公主这层身份的加持,可她确实是个白痴,娶了她容易家宅不宁!
十二师姐?不行,年龄太小,会被武先生捶。
将脑中所有姑娘都过了一遍,他有些无奈的发现,没有什么合适的人。
“桑桑,今晚吃什么?”陷入长辈催婚的宁缺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甩出了脑海,决定暂时不理会这件事。
……
后山的崖畔边,武玄天和夫子瞪着眼睛看着老笔斋,最终都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要不下药?”武玄天邪笑着提议道。
“这不好吧?”夫子有些犹豫。
武玄天伸手入怀,拿出了一包药粉:“无色无味,你把黑驴和大白鹅放一起,都能够成功配种。”
夫子眼神奇怪的看向了武玄天。
“咳咳……别误会,我这也是为了整个世界着想啊。”
“你这个后劲会不会大了点。”
“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不会被发现的!”
武玄天信誓旦旦在那里吹牛,夫子则一脸的不信。
“你去下药,我就信!”
夫子看着这包白色的粉末,对着武玄天说道。
武玄天:……忽悠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让你下药嘛,不然万一桑桑炸了,然后觉醒昊天意识摁着他打怎么办,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去尝试。
话题就此终结,两人不再提起下药的事。
夫子沉默半响后,将锅再次甩给了武玄天:“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毕竟两百年前,你可是成过亲的人。”
武玄天闻言,斟酌了下语句后说道:“你老都活了一千多年了,阅历应该比我丰富,对于这种事应该比我有经验。”
两个不是很正经的人,将话题往非常不正经的方向拐了过去。
两人在那里一边随口闲聊,一边注视着老笔斋,一直到夜幕降临,武玄天和夫子再次同时叹了一口气。
老笔斋的主仆二人是搂着睡的,宁缺将桑桑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帮她暖着脚。
“还是下药吧……!”夫子无奈叹息,事情的进展有点偏离预设的轨道。
“你去!”武玄天拿出药粉,递给夫子。
气氛再次凝固,两人都有点怂,不太想去挨那顿有可能的揍。
“切!”武玄天鄙视的看了夫子一眼,自己一个人扬长而去,在这瞪着眼睛看了一天,肚子有点饿了。
……
斗转星移,朝阳东升,又是一天的凌晨,两个无聊的人这次带上了酒菜,眼神依然时不时的看着老笔斋。
“这得要等到猴年马月啊?”武玄天看着山下相敬如宾的两人,有点心急。
“顺其自然,不要心急。”夫子吃着菜,喝着酒,似乎真的一点也不心急了。
武玄天有些诧异的问道:“有办法了?”
夫子气定神闲的点了点头,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
“等晚上就好。”
武玄天虽有疑惑,但还是决定相信夫子。
毕竟这老家伙实力比他高,他心通实在不管用。
两人吃饱喝足,期间还叫李慢慢多做了几道菜。
说笑吃喝之下,夜幕再次降临,武玄天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抬眼看向了夫子。
“不急不急,时机未到。”夫子捋了捋胡子,一脸的高深莫测。
武玄天闻言,有点不耐烦的轻声低估了一句:“别把牛皮给吹破了。”
夫子没有理会武玄天,只是将目光看向了老笔斋。
时间静静流逝,寒风吹过崖畔边,雪花飘然落于地。
“时机到了!”夫子伸手,划破了身前的元气缝隙,一件淡蓝色的衣裙出现在他的手中。
武玄天疑惑的看着这件衣裙,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是……桑桑的?”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夫子。
“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只是趁着桑桑洗澡,将她放在一旁的衣物给拿来了而已。”夫子认真解释,想要维护自己高人的形象。
“我信!”武玄天点头,心里想的则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
临四十七巷老笔斋中,洗完澡穿上了亵衣的桑桑有些疑惑,裙子刚刚不是放在这里了吗?
虽然是在屋里,但是冬日的气温还是有些冷,从小就怕冷的桑桑对着屋外大喊道:“少爷,帮我拿套衣裙!”
“知道了。”
正在里屋写字的宁缺应了一声,到衣柜中拿起一套衣裙:“整天冒冒失失的。”
他敲响房门说道:“我进来了啊!”
“进吧。”
宁缺打开房门,看着只穿着亵衣的桑桑后,皱了皱眉有些心疼。
他走过去给她穿上衣裙,然后将她搂进了怀里:“还冷不冷?”
桑桑环着他的腰红着脸点了点头:“现在不冷了。”
宁缺闻言将桑桑拦腰抱起,走到里屋将其放到了床上,他给她盖上被子后,又将她冰凉的小脚丫放到了胸前。
两人谈着在渭城之时的趣事,进入了梦乡。
……
后山之上,夫子有些尴尬的将此事揭过:“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武玄天转身忍着笑,做了如此不要脸的事,最后却没有成功,这要是让后山其他人知晓,那夫子英明神武的形象就该破灭了。
时间匆匆而过,武玄天和夫子每天来到崖畔边蹲点,看着山下的小两口秀恩爱。
“不等了吗?”武玄天无聊的躺在竹椅上,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杂草。
“明明互相喜欢,却不行周公之礼,奇了个怪哉!”夫子看着给桑桑穿衣的宁缺,百思不得其解。
武玄天闻言有些不以为然:“桑桑才十四五岁,确实下不了手。”
“可总要想办法让下面的祂上不去,我们才好安心的上去。”夫子并不想就这样毫无准备的上天而去。
就在这时,躺在竹椅上的武玄天看着天空说道:“不应该啊!”
夫子认同的点了点头:“感觉不是出自昊天的本意。”
“难道是赌徒出的手?”
两人无言。
就在刚才,起床洗漱后的桑桑突然昏倒在了地上,生命气息正在逐渐减弱。
而刚刚长安城里唯一的元气波动,来自于天穹之上。
这可是明晃晃的在告诉崖畔边的两人,桑桑就是祂的分身。
“桑桑是无辜的,他是我小徒弟的媳妇儿。”看着天空的夫子语气复杂的说道,这是明知道下面有坑,还要往里面跳。
武玄天无奈,被人牵着鼻子走,实在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趁还有时间,让小两口到处转转,培养培养感情吧,总要有人在人间拖住祂的脚步。”
“也只能如此了。”
……
清晨的后山有些安静,皮肤微黑的桑桑躺在床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微凉的寒气让她眉眼间凝上了一层白霜。
宁缺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对此毫无办法。
夫子搭着桑桑的手腕,有些举棋不定。
武玄天调动着身体里的昊天神辉,驱赶着桑桑体内的寒意,却也是治标不治本。
后山诸弟子也都一一前来,可他们对此也是毫无头绪。
“连老师也没有办法吗?”
君陌有些疑惑,在他心里夫子几乎无所不能,怎会无法驱逐这小小的病痛。
“她身体本就畏寒,又一路风霜雨雪的长大,病痛已经深入她的骨髓,成为了她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武玄天在一旁解释道。
李慢慢看了看夫子与武玄天二人,似有所觉,但最终也没有将心中疑问说出口。
宁缺闻言,眼神希翼的看向了夫子,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岐山,他岐黄之术在我之上,你或许可以找他试试。”
得知了能够医好桑桑的是谁,现在在哪后,宁缺就带着桑桑驾着马车走了。
“以前你跟我说桑桑是祂的化身,我一直半信半疑,现在倒是全信了。
只是让我有些不明白的是,祂就不怕我不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