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则是站在第六层陛阶上,朝着朱樉拱了拱手:“二叔,目下倒也没人胆敢夺我大明子民。只是此番瓦剌部派出使臣马哈木,前来我大明,想要求娶我大明宗室之女。我以为,这规矩得改改,古非今时,倒不如叫瓦剌部首领之女嫁入我大明,享我大明荣养。”
朱樉哼哼了两声,威风赫赫的到了马哈木的身边,也不转头,只是眼睛淡淡的瞥了身旁的马哈木一眼。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太子。”
朱樉毕恭毕敬的对着陛阶上的两人施礼,随后横跨在大殿上,手掌抵着腰间佩刀:“前些日子儿臣在外头,偶遇凉国公蓝玉,听其言,自他去河西操练兵马,如今大军已有成效。而今我大明效仿前秦,复行军功爵之法,河西将士战意盎然,人人盼望陛下军令调遣,好做那横刀立马,扬名立万之事。”
蓝玉是前几年就被朱允熥给暗戳戳的弄去河西的,本意是为了让这厮别在应天城待着,弄不好搞出事来。二来,也是西北那边当时发生叛乱,西北部族作乱,朝廷需要一位重臣干将过去坐镇。
如此,便有了凉国公蓝玉往西北练兵一事。
而那几年,蓝玉显然是不可能甘心安安稳稳练兵的。
于他而言,再如何的操练兵马,都不如将其拉到军阵上,在那生死之间磨练来的更好更快。
仅仅是哈密卫一处,如今已经快要抵临吐鲁番。
西北边军,随时能够纵马越过巴尔斯阔山,进入大漠深处。
在哈密卫以东的罕东左右卫、安定卫、赤斤蒙古卫等皆可随时支援策应。而在嘉峪关后面,整个陕西行都司的兵马,都能够响应关外的大军调动。
马哈木在脑海中迅速的转动着,有关大明在西北的军事部署。
仅仅是一瞬间,一支拥有数万兵马的明军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诚然,大明很大,西北更是广阔无边。
但若是大明当真下了狠心,那数万明军冲进大漠,瓦剌部恐怕只能远遁避其锋芒。
大明凉国公!
马哈木心下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畏惧。
这几年西北靠近大明的地方,人们的日子很不好过,而一切都是这位大明凉国公带去的。
气氛一瞬间就到了擦枪走火的地步。
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大明就要和瓦剌在草原上来一场硬碰硬的战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陛阶上却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
马哈木皱紧眉头的看向不知为何忽然发笑的大明皇太孙。
而一旁的朱樉,则已经是用眼神上下打量了马哈木一番,眼神里透露着该往哪里下刀子的神色。
“大明非是好战之国。”
陛阶上,朱允熥终于是再一次上蹬三层台阶,到了陛阶最上方。
他双手垂拱,俯瞰陛阶下的马哈木:“但,大明也绝非以女子之婚姻,求得一时是安宁。若如此,我大明百万雄师,千万儿郎,当以刀剑捍卫我大明女子!”
华盖殿内,寂静的好似被抽干了空气。
朱允熥目光深邃平静,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山涧之泉。
华盖殿外,内阁领班大臣任亨泰,带着徐允恭、解缙、高仰止,四人闻得秦王着甲带刀入宫赶赴而来。
当四人跨入华盖殿内。
陛阶上,朱允熥已然换了一个吐息。
“我大明,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子孙后人若有违之,天诛地灭!”
洪亮的声音,在华盖殿内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
方才入殿的任亨泰四人顿时呆立原地,便是连呼吸也都忘记。
好生的秦王着甲带刀入宫入殿,怎就变成大明子弟若有违背誓言,必遭天诛地灭。
任亨泰没来由的回头看了一眼殿外的苍天白云。
解缙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是社稷誓言,不可不信,不可不遵。
高仰止侧目看向身边的魏国公徐允恭,不想对方也看向自己。
“此言,当晓谕天下知。”
年轻的内阁大臣,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却坚持这将整句话说完。
徐允恭默默的眯起双眼,三军振奋在即。
陛阶上,朱标无声的闭上了双眼。
“吾儿长成……”
一声感叹,以游丝般的声音,从朱标的嘴里发出。
马哈木开始胆颤了。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百年前,元人将中原人的脊梁彻底的打断,让他们臣服在大元铁骑之下百余年。然而现在,中原人的脊梁再一次被结上,且前所未有的强硬。
马哈木不怕和明军作战,也不怕被明军打败。
战败是一时的,然而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却是最可怕的。
他相信,只要今日华盖殿里这番话传扬出去,叫所有的明人知晓,那百万明军将会顿时化身成为百万头雄狮猛虎。
九层陛阶。
自己杀不死。
马哈木望着那高高的陛阶,心中满是绝望。
若是这位年轻的大明皇太孙还在陛阶下,还在自己的眼前。马哈木发誓自己拼着横死明廷,也要将其格杀,绝不给瓦剌部留下一个如此恐怖的敌人。
然而,高高的陛阶,斩断了马哈木所有的念想。
当他有异动的时候,身边那位着甲带刀的大明亲王,就会直接截杀自己。
死不可怕,没有价值的死亡,才是悲哀。
马哈木藏在袍子下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无声的张开嘴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而在他的身边,朱樉则是瞪大了双眼。
“好!”
“这便是我大明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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