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房的思绪，一下子飘出了很远。

“他说自幼与老爷相识，老爷一定会记得他的。”

“他来了吗？”

唐公房问。

“来了。但是他不肯去客厅，坚持要在门房里等您。”

唐公房走进门房里。

一个穿着灰袍子的瘦老汉正含笑站在里面。

“哎呀，王兄！我们这是多少年没见啦？”

唐公房上前拉住王梧桐的手，与他坐在炕沿边。

“是，是。”

王梧桐依然含着笑意。

“这些年来，你去了哪里？

唐公房关心地问。

“我是你的西邻，我们只隔一道墙。”

王梧桐微笑着回答。

“啊？”

唐公房着实吃了一惊：“我怎么全然不知道呢？”

“我搬来四五年了，没有和你来往。你们唐家是大家大族，我家是破落小户。”

“王兄，你家的小缸、饭盆总是你自己的吧？”

唐公房笑呵呵地问。

“是啊。”

王梧桐有些愕然。

“在我们这个大家里，我却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我的。”

唐公房叹气：“我只是命好，承受了一点祖业，又得到丈人的扶持。否则，我会要饭要到你家门口的。”

“唐兄，你说笑了，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的。”

王梧桐的笑容有点尴尬。

“王兄请讲，我会尽力帮忙的。”

唐公房痛快地点头。

“唉，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你府上做散工。他偷了你炼的丹药去市场上卖，我今天来，是替他请罪的。”

王梧桐郑重地向唐公房施礼。

“哎呦，哎呦。”

唐公房急忙扶住王梧桐：“这是小事嘛。我炼的丹药，谁爱拿谁拿，这不算偷的。”

“唐兄。”

王梧桐话风急转：“说实话，你的丹药很灵呢，治愈了不少风湿干结之症。我在东街的街面上，恰好有一座空房子，我想和你一起开个药铺。”

唐公房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样？唐兄，现在的人越来越多，病也越来越多。开药铺的生意是稳赚不赔的。”

王梧桐很热心地看着唐公房。

“王兄。”

唐公房拉下脸来：“我和你说实话吧。刚开始我以为你是来借钱的。若是借钱，我尚能借你一些。但是开什么药铺，我可办不到了。”

“为什么呢？”

王梧桐有些失望：“既可救人济世，又能赚到钱，何乐而不为呢？”

“王兄，我炼了一辈子的丹，并不是要去救人的。不瞒你说，我只想得道升天。”

“升天？去做神仙吗？”

王梧桐感到很可笑。

“是的。”

唐公房表情严肃。

“做一个不救人的神仙，有谁会来供奉你呢？”

王梧桐忍不住出言相讥。

“我只有这么一个心愿，愿穷毕生之精力去完成。倘若半路又去做别的事，恐怕便似夸父逐日一般，饮于河渭，又北饮大泽，最终追不上太阳而弃杖身亡。”

唐公房缓缓而坚定地说。

“唉，我走了吧。”

王梧桐叹着气站起来。

“王兄。”

唐公房起身相送：“我每次炼错了丹药，总有二百来粒。你让你儿子过来随便拿好了。我是不会专门炼这些东西的。”

王梧桐没有吱声，只是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