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幼娘一路向着城外州县而去。
守安城是上等府城,底下州县繁多,她自然不可能逐个走过。
因此略一琢磨,就特意挑了靠近边界的外州外县作为考察对象。
“我于京城任职之时,常听说边陲之地的外围州县最是不易,那里多用来驻军屯兵,而那里的驻兵则又常将农田赁给贫苦庶民耕耘……也不知盛文臻治下的外州外县是不是像传言说的那样。”
岑幼娘说着话,就见前方路旁出现了一块儿刻着“平逸州”字样的石头,登时让丫鬟挑起车帘:“这说着话可就进地界儿了,瞧着倒是和之前见到的内州内县无有不同。”
同样用石板铺就了官路,同样绿树成荫作物繁茂,同样飘着朗朗读书声。
“这守安城的学风可是真不错。”丫鬟听着远处传来的合辙押韵的诵读声,不自觉的跟着摇晃脑袋,“就连京都都不曾见此般景象!之前常听人说南地学风浓厚,只可惜奴不曾去过,也不晓得和这里比,究竟有何不同。”
岑幼娘倒是从姐姐们那里听说过一些:“南地学风虽好,却多是书生学子苦读善学,鲜少听闻普通民众也这般向学。”
她们说着话,就见一个短打装扮的农夫从车马旁走过,此人扛着耙子边走边嘟哝,仔细听去,却是在记诵诗文。
“这位老丈!这位老丈!请您暂且留步。”岑幼娘觉得好奇,令车夫停下,连忙呼唤已经走过去的农夫。
“哦?女郎可是在唤老朽?”农夫闻声回头,诧异的指着自己。
“正是。”岑幼娘从车上下来,行了个礼。
农夫似是有些见识,见她行的是文人之间的拜见礼,登时惊得直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老朽只是田间一介农夫,可不敢受您这礼。”
“在下听您之前喃喃自语,所言皆是文词雅句,又见您谈吐不凡,举止之间自有一番文气,唯有行郑重之礼才不算冒昧啊。”
“嗨,女郎高赞啦!”农夫闻言哈哈一笑,摊开手说道,“我们平逸州随便揪出一个都是识得字的,老朽只是平庸一员,哪里有得文气!不过是努力记诵先生教的文章,应付之后的考校罢了!”
他这般言辞,却让岑幼娘更好奇了:“老丈,您们平逸州怎么学风这般浓厚?听起来,竟是人人都在读书学习?”
“哈哈,女郎是外地来的吧?却不知,咱们守安城啊,可不止平逸州如此!自从咱们府尹赴任守安,就号召全城百姓读书识字,数月下来,大家倒是都有进益!”
“哦?各州各县都这样配合啊!说来还是大家都有向学之心。”
岑幼娘于此有感而发,却不想,农夫闻言,忍不住咕哝:“嗨,这不向学也不成啊,州县的老大人们可都红着眼盯着哩!”
她旁边儿的丫鬟还以为农夫谦逊,跟那儿快言快语说:“还是这里风土养人,百姓淳朴温厚,不喜欢弄虚作假,实打实的实诚哩!”
农夫听得略有些发虚,心说,他们平逸州上任知州就是因为弄虚作假,让府尹大人亲自给罢黜了!那可是将近一套班子的官吏哩,连同有关联的富绅,全部拿下!
前车之鉴不远,莫说平逸州衙署的现任官吏,就是曲安州和合涂州的官吏富绅也是兢兢战战,生怕府尹大人对他们产生刻板印象,恨不能让自己的州县成为全府城的学习先锋。
这群州县的官老爷们力争上游,却苦了他们底下这帮百姓!
前几个月还大字儿不识一个,现在就已经要记诵诗歌文章哩!
这听着好像是他们这群辖下百姓争气,可真要说起来,那也是一番辛酸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