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预感完全正确,尽管白天大获全胜,但是到了晚上,杀人噩梦在短暂的消失后加倍地卷土重来了,那晚入睡后,我在梦里简直就是遭遇了屠杀。
没错,是屠杀不是谋杀。单纯的谋杀已经不能使我大惊小怪了。
这一次的梦境和之前我做过的那些噩梦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地狱体验,在以往的梦境中,我顶多被杀个一次到两次就会醒来,但这一回,我根本数不清我到底被杀害了多少次。
一开始,我梦见自己附在一个疲倦的中年男人的体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状态,这个梦境里我的视角飘忽不定,我大部分时候是他,但也有时候不是,反正我不但能看到他所看到的一切内容,有时我还能看到他看不到的东西。
真不想复述这个所谓的梦境,可是我的大脑总是逼着我去回忆在梦境的开端,这个中年男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累垮的身体回到了久违的家中,我…不,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床上去了,他甚至想穿着衣服直接瘫倒在地板上,但他犹豫了片刻,想起了自己有洁癖的老婆,决定还是不省略洗漱的步骤比较好,免得遭数落。
他来到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敷衍的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唏嘘的胡茬,叹了口气。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她看到我的脸是湿的,就不会把我赶下床去了。
那中年男人大概是这样想的,对着镜子里脸上沾满水珠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别过头去,就这么从卫生间离开,连鞋也没脱,一头栽倒在卧室的床上躺平了。
他实在应该回头看一眼的,这样他就会发现它…它是他镜面上自己的倒影,它并没有因为男人的离去而消散,而是留在了原地,留在了卫生间的镜子上。
空空荡荡的卫生间里,那拒绝和主人同步的倒影在镜子上眨了眨眼睛,朝卧室的方向眼珠一转,似乎是在观察那个男人有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它斜眼看人的表情定格了几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随即放心地大幅度动了起来,一会揉揉自己的头发,一会又拍拍自己的脸蛋,玩的不亦乐乎。
它低下头伸出双手,仔细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张开,又握紧,张开又握紧,一副好奇的样子,就像是第一次长出了这种东西,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它们一样。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倒影总算玩够自己的手了,笑容逐渐变地俏皮起来,似乎是想出了一个不错的恶作剧,它勾起一根手指,举了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它插进了自己的眼眶。
卧室的男人开始惨叫,我也开始惨叫。
痛…好痛!
剧痛从眼眶处传来的瞬间,我就通过某种梦中特有的逻辑明白了,我,镜子上的倒影,还有卧室里的那个男人,我们是连在一起的,它的身体就是我们的身体,而它对我们怀有恶意,执意要折磨我们。
黑色的血顺着脸颊的轮廓一滴滴地往外淌,染红了整片胸襟,我和男人痛不欲生,在床上翻滚着,那个男人护住了自己的脸庞,但是没有任何作用,因为那倒影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要怎样防御来自虚空的攻击呢?
它就像是没有痛觉神经一样,用指头变本加厉地在我们共同的眼眶里又抠又挖,直到把整颗眼球连着血淋淋的神经一块从眼眶里扯了出来。
那真是令人窒息,难以想象的痛苦,然而,我甚至都没来得及细细体会这种痛苦,就感到嘴里传来一阵腥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