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天上月,鸟鹊桥,金风玉露更阑顾。莫照红楼,曲江临池柳,者人折了那人攀,商女不知相思苦。
三竿日照红楼厢,胭脂迷迷瞪瞪地醒来,依稀听见屏风后有人切声交谈着,因见屏风上的血渍,蓦地想起昨夜的不堪。
戍时正点,一伙黑衣人包围了红楼,手提朴刀的头领径自摸到知音阁,讵料扑了个空。气急败坏的贲北坡勒令手下将老鸨抓了,很快两大汉捉了个老妪扔进了房间,门掩声似枷,朴刀晃老脸,男人军靴踏凳,睥睨视之。“那女人去哪了?快说!”教贲北坡一恫吓,老鸨子不住磕头,颤抖着道:“这位军爷,老奴实在不晓得她去了哪里……”
“放你娘的狗屁。”
“军爷、是真的军爷,玲珑从来没有卖身契,老奴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好啊……”贲北坡在老鸨身边踱着,冷不丁一个脑揪将她掀了,老鸨子四仰八叉,但见冷目敕凶光,自噤声喉底,却是辰粉难绷,因这凶神阴冷冷的道:“你这贱婢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以为只要一口咬定不知道她去哪里就能摆脱关系了吗?”贲北坡腮凸横肌,猛地一推,老鸨以头抢地扑了出去,未容她起身,贲北坡又来一跺,老鸨只感觉五指遭了铁锤锻打,痛钻骨髓,便是撕心裂肺地惨叫也不能减半分痛楚。红楼外,天窗银月犹高洁,富贵长乐人惯常。
“你还有一次机会!”
“啊、公孙、公孙玲珑、是被裴家的人接走的,就在几天前。她去了哪里,老奴、不晓得。”
“是嘛?”贲北坡蹲下身,又去扒拉老鸨的另一只手。老鸨哪敢放手,不知是疼还是怕,她死命抱住两手,蜷缩的身体不住颤抖,求饶的声音却无比坚定,只听她不停叫唤道:“军爷、军爷……”贲北坡黑起脸甩了老鸨一巴掌,又朝门外大喝:“来人,拉住她的手。”
“是!”两个把门的大汉齐声应了,正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不多时,那两名大汉架着一个红衫女子来到贲北坡面前。贲北坡一下来了兴致,自将老鸨踹开。
“胭脂……”老鸨喃喃哭喊,她是希望有人来救她,却也知道胭脂救不了她。胭脂见到老鸨的惨状,不觉惊得胸口起伏,鹅颈颤颤。贲北坡擤了擤鼻道:“这么说,你不是那个公孙玲珑了?”胭脂嗫嚅道:“军爷,求您放过宝妈妈吧,我们是无辜的。”贲北坡将眉一挑,手下松了手,胭脂扑跪下来声泪俱下地道:“军爷,只要您放过我们,做牛做马的报答你。”贲北坡咂咂嘴,见胭脂泪人模样,竟有种征服的快感,他撅起胭脂的下巴,邪笑道:“做牛做马?呵!好啊,我倒要看你怎么做牛做马。”贲北坡言讫自踅入内间,两名手下随即清了场,老鸨被拖出去后,胭脂颔首踱向那屏风。恩爱情事,不出罗帷,但诗云:一绾鬓云似雪崩,两肩罗襦掇玉骨。残玉堪伤北坡寒,香魂忍顾胭脂泪。
胭脂本烟尘女子,二八便失清白其身,而今在贲北坡淫威之下,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只盼大人纵情尽兴。谁知这贲北坡性情暴戾,全然不把女子当人,胭脂被一番羞辱之后又教贲北坡打晕,待醒来已是翌日。然噩梦亦未止,恍惚间见屏风黑云压鹧鸪,胭脂知道有人来了,赶忙眯上眼睛。许久,未听得响声,以为贲北坡去了,胭脂睁开眼睛,贲北坡竟怼着脸正死死盯着她。
却说战天策他们几个到了裴府,一下马车就被请到膳厅就餐,一进门除了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宴席上还坐着舒英和王图南。稷墨方和伙计问询,管家常之便提着蔽膝小跑了来。“常管家万福。”伙计向管家道了安,人退下了。管家向众位学生道:“诸位可都来齐了,招待不周,还望海涵。”“您太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才是。”稷墨急忙作揖道:“管家先生,怎么不见裴会长?”
“家主手边还有事务,或许很快就会处理好。你们先入席用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请便。”言罢,管家去了。战天策和诸葛翔也向常之道了揖。回过头见汤圆和西子晏已经上了桌,汤圆正大快朵颐,西子晏也是两眼放光,她因吃不惯稷下的伙食,连日来的少餐本就肌无力,况且车马劳顿未消,又听汤圆吃得直咂嘴,终于决定将减肥计划往后延一延。
“哎,汤圆,你不洗手呀。”战天策不甘示弱,赶忙找位置坐了下来。
“那你怎么也没有洗手?”汤圆把着半个脸颊大的鸡腿,站上椅子问。战天策清了清嗓,一面把肉菜往自己身前挪,一面撇着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大人不用洗手!”稷墨和诸葛翔相视一笑,拉着战天策去洗了手。西子晏让汤圆坐好了,蓦的眼角瞥见王图南向窗下望着,待到战天策洗毕,西子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向他一肘,蹭翻了战天策桌位上的汤碗,高汤浸湿了战天策半个袖管。
“哎呀,老余你这……”战天策忙翻起碗。西子晏道:“真是不好意思。你不有手绢嘛,快擦一擦。”战天策用手捻住领口,另一只手便去取手绢,不知怎的他又空手放下双手,他淡淡地道:“算了,一会就干了。”“怎么,舍不得心上人送的手绢?是很可爱、很可爱的青梅竹马送的吧?”西子晏意味深长的道。
“哟,天策有心上人了?”诸葛翔也来凑热闹。
“哎,真可惜。”战天策又去舀了一碗汤。
“什么嘛?”
“这汤味道真不错,浪费了有点可惜。”知道战天策又打马虎眼,西子晏倒也不纠缠,她的本来就别有用意,她用眼角去觑斜对面的王图南,王图南却是眉眼低垂,思索着什么般。忽然王图南道:“听说、天策就住在这附近是么?”战天策囫囵喝下汤,回道:“嗯,附近算不上,但也不远,隔着好几环,外环郊区。”经王图南一问,战天策才想起他本打算回去一趟,虽说好些天前才回去过,主要是他想问问看鲁能知不知道机关部的事,再有就是上次教白衣剑客打傻了,鲁能的反应也有些奇怪,竟直呼东方簙的名字,莫非他两认识?战天策自忖着,一旁的西子晏突兀地道:“怎么?想见家长了?”王图南蓦地脸一红,不言语了。战天策本摩挲着下巴,闻到高汤味,又心无旁骛地吃了起来,西子晏见他自在的模样,更是气急。这时,诸葛翔另起话头道:“那个,任务为重……”
“对哦,部长是要我们来干什么?小魔女,你知道吗?”
“部长让我们乘裴家的船去夜凉城。”
“出城?还要到夜凉城,去那里干什么?”
“调查晶石失窃一案。”
“额,这有什么值得我们去的么?”
“你难道忘了么?那日的血魔贼。据说,可能就是这个血魔贼盗取了晶石。”
“那家伙我可忘不了。可是他要晶石干什么?”
“战天策,你不会不知道吧?在王者大陆,晶石是比炁还要珍贵的东西。更不用说在晶石之上,还有更珍贵的晶钻。我说,你难道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么?”
“我、我当然知道了。不就是那些能附上炁的石头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被你打败了。”见舒英作浮夸扼腕状,战天策又羞又恼,就要发作,是王图南出声道:“其实在我接触这些知识的时候,一开始也是既震撼又好奇。学习理论和探索实践是同样重要的。昨天我们的遭遇就是一次很好的例子。”
“图南学姐说的是机关道吧。”
“嗯。你觉得是什么驱动了那些机关兵?机关术又是怎么形成的?”王图南笑道:“大家也都说说各自的看法。”
“这个嘛……”
“我知道、我知道。”诸葛翔突然举起手来道。见大家望过来,诸葛翔低着头道:“我觉得那是术数,那些机关兵层出不穷,但都离不开机关阵,当时我就在阵中心,亲眼所见那些铭文对机甲的影响。”
“对,诸葛说的没错。所谓机关术,自然是严密之计算、精湛之工艺、巧妙之构思……额,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复杂的科学。嗯,一定是这样的。”战天策双手抱胸,频频点头,自我肯定。
王图南又莞尔笑道:“你们说的都对。一个机关的制作,确实离不开计算、工艺,以及构思。机关阵或许利用到了术数,但想要阵中成百上千、功能各异的机关都执行各自的指令,靠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做到的,哪怕他以炁御物已臻止完美。”
战天策神情严肃地道:“这么说?”
“没错,你也发现了吧?”
“这么说机关道里藏着一个集团么?”
“是晶石!”稷墨忍不住道。
“对,晶石是关键。”王图南继续为战天策解惑:“晶石不仅能附上炁,也可以产生联动,这样一来,一个人也能驱动机关阵。这就是晶石的力量,但晶石的作用远不止于此,使用者可以预先在晶石内封装特殊的指令,通过这些指令所驱使的机关兵有了更多的可能。这才是晶石的珍贵之处。”“原来机关部还要这等学问。”战天策和诸葛翔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顺便一提,这次被盗的晶石,对于夜凉城而言,是关乎夜凉城城民安危的城防晶钻。”舒英摊摊手道:“不过,部长也没将希望放在我们身上。主要是要我们去学习,他还特意叮咛我,不要忘了召唤术和收纳术的练习。你们也看见了吧,那些披麻戴孝的佣人。在这次事件意外丧生的人是一个鼎鼎大名的神医,而这个人正是这个家的主人的内兄。所以都放机灵点,特别是你战天策。”战天策看着人小鬼大的舒英那拽拽模样,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但经舒英提醒,他才知道这些事,因此多少也端正了一下态度。
稷墨见大家一时间都沉默了,遂道:“好了,知识和食物一样都需要消化,大家快吃吧,饭菜都凉了。”星之队便都美美地用餐,虽都一样在桌上吃着,但各自的小情愫却秘而不宣。
且说管家常之特意绕道去到了裴问虎的房前,伙计上前来听了吩咐,两人正咬着耳朵,房间里的裴问虎听到响动,出声唤到,常之忙往后院去了。
“刚刚是谁?不会是我爹吧?”
“少主,不是老爷。是常管家。”
“你怎么不早说。”
“少主别急。常管家吩咐了,事已办妥,稍安勿躁。”裴问虎心头一喜,因被下了禁足令,他和玲珑像断线的风筝,而今知道玲珑安全了,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裴问虎前番和常之约定了,常之替玲珑赎身,他则乖乖呆在家里,等待缓和。裴问虎正欲回身,伙计又道:“少主,常管家还说了,若是公子实在无聊,可到膳厅和稷下来的学生一道用餐。”裴问虎听了话,就要出房门,刚卸下门栓,又作罢了。
常管家到了后院假山,向等候的裴行检禀道:“家主,稷下的学生们都到了。”裴行检道:“稷下的青年才俊,真好,虎儿若是有他们一半上进,你我的白发都能少了一半。”常之道:“家主,您为何不用膳?”裴行俭摆摆手:“问虎有没有吃饭呢?”常之道:“少主现在或许正和那群学生一同用膳吧。”裴行检微微颔首,忽然传来了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常管家,原来您在这里。”一个行色匆匆的药房伙计见着了管家,如蒙大赦,没跑两步就望见了裴行检,顿时变得战战兢兢,“老爷……”裴行检见常之低着头,便喝那伙计:“说,什么事?”伙计吞吞吐吐,常之道:“老爷,您还是去看看吧。”裴行检和管家便出裴府,到了裴家大药房前,望见门口堵着满满的病患,不知道是谁唤“裴行检来了”,老的少的随即一拥而来,裴家的人急忙护住。裴行检攘开伙计,请起一个麻衣老妪:“诸位父老乡亲,都快请起。”听众人倾述了,裴行检大致明白了,他先安抚了病患的情绪,又吩咐伙计对病人进行疏导,重症危急者先开药医治,囊中羞涩者可全免费用。裴行检道:“总而言之,一定要给病人们一个交代,决不可辱没内兄的在天之灵。”因裴行检出面,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裴行检又和常之去清点了药品的库存。
“家主,因为药船被扣,才会导致这个局面。我一直在和他们协商,可是……”
“常之,是因为问虎吗?”常之默答。裴行检愠怒:“竟然拿伤者病患的生命做胁迫。他们有说什么条件吗?”
“他们应该是要公子交出那个女子。”
“想来也是。”
“可是老爷……”
“向协会内其它大药房采购药品,就算是高于成本也要收购。”
却说裴家被扣的药船停在顺禹港码头已经数日,每日守在码头的老船夫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底下等着开工的苦力的遭遇也好不到那里去,因为裴家的船被扣,他们只好接受其他货主的压价,纵然如此,他们还是昂首期盼着,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簇拥在刚刚到港的一艘货船前,等待着工长叫号。
卸货的工人如同切叶子一般地卸了货物,地下排着队的苦力将数倍于体重的货物,从这个点搬运到工长指的另一个点。“轻些!那边的,快跟上……”工长眯着眼,一队人马突然闯进视线,定晴看后他急忙来迎。
迎面来的是一个巡检,工长见他脸上的刀疤,想起了一二:无时无节的,这杨三刀怎么就拐到这里来巡检了呢?年费不早供奉了么?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