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改变这个社会体制,并不在于政策多么伟大,再伟大的政策,执行不到地方,依旧一纸空文。
朝廷依旧尾大不掉。
改变的根源,在于思想,思想的改变,在于儒家。
曾经被朱怀看不起的,封建社会愚人的儒家教条,此时却让朱怀缓缓重视起来。
代入后世教条的观念看这个社会,无疑就是自欺欺人,执政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热血,不是人云亦云的说教。
有人善辩,为何善辩,源于知识的匮乏;因为看事务,只懂得看一面,没有足够的知识去支撑他看到事务的另一面;当你不断加剧自己知识积累,你会发现,固有的观念,也会存在错误。若一天你懂得沉默下来独立思考,懂得不会人云亦云的时候,你才真的开始蜕变——朱怀。
这是朱怀在这九天内沉下心来,一直在思索的事。
为何儒家教条被封建社会奉为圭臬,古人不缺聪明人,明知道会固化思想,为何还亲手将儒家推向神坛?
因为它能控制人心,因为它能统治阶级!
换一句话说,如果法家、阴阳家、墨家等等的思想,都主在束缚礼乐,维系统治,那任何一派学说,都会在封建社会被推向神坛,仅此而已。
朱怀在试执政一年时间年,试图做过许多事,唯一算是完完全全成功的,便是驿站的改革。
街肆的改革、道路的维修,甚至改火耗、改归公,都算不得成功。
上行,未必下就孝,地方上以士绅大地主为单位的团体,依旧会阻止任何对他们不利的国策。
地方官府却又不敢得罪地方士绅,武乱年间还好,但现在是承平年代。
地方官府需要依靠着士绅来治理百姓,维护安稳,这关系着他们未来的政绩官途。
如果士绅不配合,地方官府寸步难行,任何事都不可能大刀阔斧的推行下去。
这也是朱怀在这九天在独立思考的事。
那么许多他设计很好的改变政策,譬如开海、开公办学校、开医疗机构、加强公路交通建设,甚至土地改革、税收改革、丁男户籍制度的改革等等,他需要怎么游刃有余的推行下去?怎么才能让大明国富起来?
前面还好,毕竟于地主阶级没有多大的损害,因为这些都是朝廷的开支。
可后面的事,都是朝廷要从他们嘴中夺取固有的利益,以丰盈国库,每一项的推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别提未来还需要削藩、削减宗室俸禄。
一件件事,没有一件不是难办之政。
或许可以做个暴君,不听从自己的全部杀了威慑。
朱元璋杀了一辈子人,结果呢?如果执政能暴力威慑,威慑之后下面的人就会言听计从,那这个江山就太好治理了!
可这只存在逆之中,现实并非如此。
这九天,朱怀偶尔会思考许多事,现在心里又多了几分感悟,但还没具体成形。
不过现在他显然考虑不到这些。
应天大街相较于镇江府,则来的更加繁华似锦。
街肆上人群熙攘,朱怀平静的走在人群中,身着平淡简单,但身上气势更加沉稳淡然。
几名中年汉子很难不注意到人群中的朱怀。
他们谨慎靠近,随即一个头目大惊失色:“殿下?”
朱怀没理会他,也知道他是锦衣卫的,他依旧自顾自朝皇城走去。
他需要思考,思考怎么和朱元璋解释。
那名锦衣卫见朱怀并未理会自己,左右看了一眼,随即几名小旗迅速抛开。
“是打算将我抓去锦衣卫?”
朱怀目视前方,淡淡开口。
那锦衣卫小旗忙道:“卑职不敢。”
“那就不要碍眼,滚!”
等那锦衣卫离去之后不久,前方又出现几个人,为首的赫然是何广义。
“殿下!您……您可算回来了!”
何广义喜极而泣,急速奔袭到朱怀身前:“殿下!您,您怎生……”
何广义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披在朱怀身上。
他感觉朱怀又变了一些,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廖家兄弟被释放了,老爷子前两天就放了廖家兄弟。”
何广义一边尾随朱怀,一边给朱怀介绍京师这九天的情景。
“刘夫子和方夫子正在和一些后进的国子监夫子辩驳,刘夫子和方夫子是站在您这一边的,今天还有千名学生在洪武门外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