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便知晓,他从未忘记年轻时爱过的那个女人。
那这些年,她算什么呢?
她的女儿算什么呢?
说什么是为了家族荣辱才要射杀她的女儿,可如果姜玉笛是那个女人和他的女儿,她不信他还能下得去手。
热泪滴落在手背上。
容华老去的美人,在这一刻悔不当初。
“砰!”
一声巨响,有人破窗而入!
姜姬连忙睁开眼,戴着白狐狸面具的少年护着怀里的少女就地翻滚,踉踉跄跄才站稳脚跟,是那个凉州小贼。
元妄抬眼看她,“哟,仙乐坊最美的女人才哭过一场,馒头窟最美的女人怎么也在哭?是哪个混账干的好事?哦,原来是姜意浓那个老混蛋!”
他讲话抑扬顿挫,哪怕危险逼近,也仍旧不慌不忙戏谑讥讽。
姜姬站起身,紧紧盯着他怀里的少女,朱唇忍不住颤抖,“她……她是……”
“姜玉笛。”元妄把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听说她也是你的女儿?她快要死了,她的好姐妹想让她临死前见一见娘亲,就托我把她送了来。虽然我没能把姜梨带来,但她好歹也是你女儿,都是一样的。那一箱黄金……姜夫人,你可不能不认账。”
姜姬已经顾不得他在说什么。
她扑到榻前,美眸里盈满泪水,不敢置信地抱住姜玉笛,“孩子!”
她的声音颤抖喑哑得厉害,竟有撕心裂肺之感。
凝白的玉手轻轻抚摸过姜玉笛胸口上的箭伤,看着那根没入她胸腔的冰冷羽箭,又看着姜玉笛可怜苍白的面庞,姜姬泪如雨下。
这是她的女儿呀,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是她十七年间朝思暮想、却从未见过一面的女儿!
无数次……
她无数次估摸她的尺寸,亲手为她做了衣裙鞋袜,巴巴儿地托人送去琅琊,却都被姜意浓悉数退回。
姜意浓声称,姜玉笛是世家淑女,将来前程锦绣,并不需要一个乐坊出身的母亲。
她最好的爱,就是永远不要靠近她的女儿。
躺在榻上的姜玉笛,虚弱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异族女人,美艳明媚,哭得梨花带雨,与她和阿姐容貌相像。
是她们的阿娘吗?
她细细端详姜姬的容貌,也读出了她眼底的心疼和不知所措。
阿娘和父亲不同,阿娘是爱她们的。
姜玉笛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竭力抬起手,替姜姬擦去面颊上的泪水,“我……我和阿姐约定,将来,在小巷弄里开一间小饭馆。我们,我们自食其力,再不用对谁献媚争宠。阿娘……阿娘……也要来……”
她的声音渐渐没了。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姜姬的瞳孔猛然缩小。
她慌乱地捧住姜玉笛的手,声音急促,“去请大夫,去把馒头窟最好的大夫请过来!快去呀!孩子,你且撑着,不会有事的,阿娘向你保证,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哭得声嘶力竭。
元妄安静地倚靠在窗边。
血流过多,他知道姜玉笛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他回眸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