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了?”李治皱起了眉头:“大明宫这么大,有那栋偏殿损坏了,弘儿下令整修也很正常,哪里惹到你了?”
“你呀,就是刀驾到脖子上了都啥都不知道!”武氏怒道:“天子现在就住在太极宫,大明宫这边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来一次,他怎么会让人去修一座偏殿?除非是他另有用处!”
“哎!”李治叹了口气:“阿武,你就别整日里没事瞎想了。这天下都是弘儿的了,他莫说要整修大明宫内一座偏殿,就算把大明宫一把火烧了重新建起来,也是他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清闲下来了,你就不能做点有趣的事情?以娱余生?”
“雉奴,你还真的以为他会让你在这里舒舒服服享清福?”武氏顿足道:“如果他把咱们关进偏殿去,外头修一堵高墙,只留一个小门,内外隔绝,你觉得咱俩能在里面活几天?”
“阿武,你疯了吗?”李治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么想弘儿?他再怎么说也是你我的亲生骨肉,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他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可发兵夺权,逼你让位给他的也是他,不是别人!”
“那怎么一样?”李治道:“自古以来,天家为了权力皇位相互争夺残杀的屡见不鲜。很多时候倒不是父子无情,而是形势不得已,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弘儿也是如此,说到底,他也是被你逼得太狠了点,连未婚妻都被逼奸而死,你却还让人在背地里查,还把杨思俭等人都捕入狱中;又把武三思调回来,在东宫分王文佐的兵权。事情到了这一步,弘儿就算再怎么良善仁孝,也不得不奋力一搏了。而如今你我不过是一对待死之人,对他没有丝毫威胁,他又何必急着对我们下手,在史书上留下个恶名呢?”
“好好好,坏事都是我做的,你那儿子倒是个仁孝君子,可以了吧?”武氏闻言大怒:“我那外甥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派几个人查明真相;把荒僻南疆的侄儿调回长安,继承先父的爵位,就成了逼他太狠了。别忘了,就是你这个好儿子,把你赶下皇位,变成现在这样子。你就算再怎么说他的好话,他也不会把皇位还给你!”
“阿武,弘儿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最清楚!”李治道:“至于让我退位,这对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正这些年国事多半由你处置,以我这身体,退位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不错!”太后的脸色愈发难看:“这大唐终归是你们李家的,这些年来我含辛茹苦,早起晚睡倒是我一个姓武的在你们父子至亲当中挑拨离间,枉做小人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李治见妻子面上悲苦,只得安慰道:“这些年来你的辛苦我岂能不知,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弘儿已经大了,能够处置国事了,自然这天下就应该交给他,总不能让你一个女人家总是挡在前面吧?我也知道你这个弯子一时间转不过来,这倒也正常,慢慢绕过来就好了。再说了,人不能和天斗,和命斗,你说是不是?”
太后听李治这番话,心中愈发气苦,李治这番话虽然听起来是安慰,但意思很清楚:当初我身体不好,儿子又还没长大,所以要你出来顶一段时间,好支撑局面;现在儿子已经长大了,有能力治理国事了,你这个当妈的就老老实实让位,陪我一起安度晚年吧!若是换了一个别的同时代女人李治这话还真没啥听不进去的,偏偏这位是千古唯一的奇女子,李治这话在她耳里听来就是:你是我们老李家的工具人,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老老实实滚一边去吧!
“好,权当你说的都对,弘儿仁孝,不会对我们不利!”太后道:“但你有没有想过王文佐?弘儿对他可是言听计从,就没有一件事情不照着做的。弘儿仁孝,那王文佐呢?他这种从百济辽东杀出来的武夫,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难道不想把我们夫妇早日弄死,以绝后患?”
这次轮到李治陷入了沉默,正如武氏所说的,作为那次武装政变真正的策划者和执行者,王文佐是有充分的动机来弄死李治和武氏,以尽早斩除后患,而且王文佐也有足够的能力这么做,毕竟他连宫廷政变这种事情都能让素来以仁孝淳厚著称的太子李弘做出来,再把已经失去权力的太后和太上皇软禁幽闭起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了。李治也许对儿子还有信心,对王文佐的道德操守可没啥信心。
“这么说来,阿武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李治点了点头:“这样吧,过两日便是中秋了,天子应该会来大明宫一趟,那是我们当面问问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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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李治猜的不错,果然第二天中午便有内宦前来,禀告说太子下午会来拜问二位陛下。得知这一消息的李治表现的很镇定,他让宫女们整治了一下清晖阁,等待儿子的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