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桑觉笑道:“那事确是晚辈思虑不周。”
钟离修见他直认不讳,证实了当夜在王陵中救郑卫、于盘三人的就是他,道:“多谢你救了郑卫他们。”
乐桑觉道:“晚辈听师父说,王陵中留有一部《石脉地流经》,经中载有探试浮灵源生地的法子,晚辈是想着今后苍魅行事,势必要靠浮灵打头阵,便想划出浮灵出生之地,先行毁去。这样,也可减损日后的敌人。”
钟离修道:“你想的不错,《石脉地流经》是当年唐逸前辈给我的,我放在弗若的旧宫里,你拿到了么?”
乐桑觉答道:“拿到了。”
钟离昊为钟离修建筑茂陵时魏朝已快覆灭,他曾命人筑了十八间石室,留作皇子皇孙避难之用,钟离昊的小女儿钟离弗若在魏朝被灭时曾躲藏在茂陵中,钟离修对这个小侄女很是看重,曾将许多典籍借与钟离弗若翻阅。后来钟离弗若为国殉难,钟离修便将许多重要物事都存放于钟离弗若从前所居的石室之中。这部《石脉地流经》便在其中,就连冲石极,也被放置其间。而钟离修感念唐氏昔日尽其所有相待,曾与之秘定,唐氏可进入自己的王陵之中取用任何东西。乐桑觉是唐门弟子,进入王陵拿一部书典他自然不放在心上,何况那书原就是唐氏赠予他的。
乐桑觉道:“晚辈到茂陵去,原是为了拿《石脉地流经》,不曾想遇到郑家的公子小姐和人相斗,晚辈见那红衣女子厉害,便上前相助。”他略一迟疑,又道:“前辈,想来郑卫大公子应当和你说了,那红衣女子所使法术是郑家百年家传法术,这人和郑家牵连不浅。”
钟离修双眉微蹙,他还真没听郑卫提起这事,问道:“当真?”
乐桑觉听他这么问,已知他尚不知此事,道:“不会有错,那女子和我相斗之时,曾使过‘人去空流水’和‘抱岳如蹲’两门法术,这都是郑家人才会的。”这两门法术都是钟离修所创,他创成之后便教给郑家子弟,郑家代代传习,外人虽有见过这两门法术的,可修习诀窍却只有郑家人才知晓,外人绝难获悉。若有人使将出来,有见识的自然知道是祁州郑氏门人。
钟离修道:“小卫是和我说了他在王陵中遇到个古怪女子,但没说那女子用的是郑家法术。”
乐桑觉道:“她所使法术繁杂,但确是用过郑家的家传法术,更使过几门阴毒法术。这人看起来不过和我差不多的年纪,修为却也不弱。她走后,我派人去查过她的身份,可没一点线索。”那女子修为虽强,却还不是乐桑觉对手,他那日其实是将那红衣女子打得落荒而逃,只是他一向不喜在人前夸耀自己功绩,这时便轻描淡写带过。
钟离修久历风尘,听他话知他那夜胜了红衣女子,但这时说得谦逊,心中对这个年轻人更多了几分喜爱。他虽也曾有过一段喜功贪名的岁月,但其后几经困苦,于功绩声名早已看得淡了,这时更喜谦虚之人。
钟离修道:“这事我回头再细问他们几人。”
乐桑觉道:“殿下怎不问我为何要戏弄郑卫他们几人?”
钟离修道:“你无害人之意,又救了他们,这便是最最紧要的。”
乐桑觉微微一怔,随即对这位皇子又增了几分敬慕之情。他却不想藏过,道:“我风师妹曾被郑星河冤枉,又伤在她和几个陵山弟子手里。那日在王陵之中见到她,心里有气,便忍不住,把她们三人的兵刃收了先送回弥苍。其实若不是陵山离得远了,我会将他们几人的剑送回陵山。”
钟离修原以为他戏弄弥苍众人是为了谢家曾挤兑过唐家,不料竟非如此,而是和郑星河这个女孩有关,心中疑道:“既是郑星河的错,又干郑卫和于盘什么事了,怎的你把他们也一起算上?”
乐桑觉想是猜出他心事一般,道:“郑卫、郑公、于盘,这几人都是没什么是非之心的。”钟离修听到这里大奇,心道:“你这罪过安到他们头上,可是太大了些?”
钟离修正想着,又听乐桑觉道:“这几人对郑星河一味迁就溺爱,郑星河犯了事就没有亲身出面过,都是家里人代她料理解决。她更是视自己所做为准绳,毫不理会她所为于旁人是多大灾祸,错了她也自认无错。这性子便是郑公、郑卫、于盘这些人养成的,一样可恶,所以当日,晚辈便有意耍耍这几人。弥苍嘛,那也是一样的货色,晚辈便没多想,连带着他们一起戏弄了。”
钟离修听他这话颇有怨怒,道:“郑星河这姑娘我没见过,不知是怎样的为人,郑卫我看着倒是个不错的孩子,于盘嘛,茂极也时常夸赞。他们心性人品究竟怎样,我要好好查鉴才知。”这一番话确是出于挚诚,他没见过多少郑家人,就连和郑茂极、郑卫相处时日都极短,这时还真不知郑家人怎样,但郑家是他部下,忠心侍奉他多年,他怎能听乐桑觉的话便全都否决。
乐桑觉道:“前辈说的是。”
钟离修道:“谢家为了苍魅一事也是尽心尽力了,昔日的不痛快且先放下吧。”
乐桑觉冷笑道:“是啊,尽心尽力,尽心尽力到丢了灵钥,损了幻境,放出苍魅。可真的是……够尽心尽力了。”
钟离修听他这番讥嘲之言,心中道:“这孩子对弥苍是心怨已久了呀。”他本想替谢像等人辩解几句,但一细想,乐桑觉所说又俱是实情,实在不知从哪里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