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福眼含热泪,用力地点了点头,拨转马头,缓缓举起了长枪:“宋军所部,随我冲杀!”
数千名人困马乏的轻骑兵,撞向了十倍于己的党项人。纵知是以卵击石,他们也义无反顾。
这一战,没有黄德和,只有五千余个鲜活跳动的赤子之心。
他们是英雄,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选择了挺起自己的脊梁,成就民族大义;他们也是罪人,骄傲自满、目中无人,最终深陷重围,毫无意义地全军覆灭,让宋朝在西北的军事力量从此一蹶不振。
西夏人放出了他们的王牌——铁鹞子,他们连马而驰,像一座铁壁,将迎上来的宋军尽皆推下马去,碾成好水川的肥料。战斗从天明持续到了天黑,千余宋军被尽数歼灭。或许对于党项人而言,这只是一场小小的闹剧。
宋军主将任福阵亡,他的尸身上面布满了数十道拔出箭头留下的箭创,甚至有一支箭从他的左脸楔入了脖颈。没人知道他是失血过多而亡还是因咽喉断裂而死,只知道泾原路地位仅次于韩琦的首脑命丧于此。
而任福的另一只部队也同样受到了党项人的伏击,没有逃过全军覆没的命运。甚至行营都监王珪率着五千多人自羊牧隆城驰援时也被党项人尽数吃掉。
又是万余将士埋在了西北的大漠之中。
东京汴梁城。
“嘭”龙书案上传来的巨响让闭目养神的吕夷简挑了挑花白的眉毛,睁开了他浑浊的双眼。刚睁开眼睛,却发现皇帝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面对皇帝阴沉的表情,这位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非但没惊,反而挤了挤五官,做出一个及其惊讶的表情来:“一战不及一战,可骇也!”说完这句,他又面无表情地回归宰相班列,继续闭目养神。
宰相表态很明显,翻译过来就是:“打败了关我屌事,夏竦、韩琦、范仲淹是皇帝您老人家自己派出去镇守边疆的,冤有头债有主,打败仗,罚就是了。”
吕夷简当了大半辈子宰相,本就和“君子党”(韩琦、范仲淹、富弼、欧阳修等存在芥蒂,如今和自己唱反调的韩范二人出了事,又怎能不落井下石,多踩两脚?自己身为宰相,也经营了一众党羽,是以自己的态度,也能一定程度左右皇帝的决断。
事实也没出他所料,但也大打折扣,夏竦降为豪州通判、韩琦降为右司谏、范仲淹降为户部员外郎。虽说贬得不小,但此三人不曾回京复职,却仍是在西北主持军务,也就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仁宗对此三人能力的认可。
果不其然,当年十月,宋廷正式设立秦凤、泾原、环庆、鄜延四路,三人又当上了各路的军事长官,也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