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说:“我可能怀不上了,前年春天怀上了,我和他在地里打闹,摔了一下就掉了,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可是以后再也没怀上过,我想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
三琴子在一旁听得茫茫然,看两个姐姐心情都不好,只好坐在一旁轻轻拍着五姐。
大姐又说:“那去医院看了吗?”
“看了。”五姐说,“医生说没问题。”
“那你别着急,会怀上的。”
五姐更伤心了,捂着鼻子小声说:“他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他在外面养了个小的,他们家人以为我不晓得,其实我是想,既然我怀不上,那让外面那个给他生一个传香火。可是听说一年多了,她也没怀上。”
“那就不是你的问题了,是不是你家端阳有什么问题?”大姐说。
五姐笑道:“怎么可能呢?我前年不是怀过吗?”
大姐也迷糊了,只能说:“那就等运气吧。”
五姐苦涩地点头说:“他家人现在也不管我,都认为是我有问题,要不是那房子是我嫁去了以后自己修的,估计他们还想把我赶出来呢。那房子是我的名字,他们就没办法了。”
大姐问道:“怎么变成你的名字的?一般不是男人的名字吗?”
五姐答道:“修房子的那两年他都不在家,我只能拿自己的证件去办的许可证,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我的名字。”
大姐听了,也稍微宽怀一些说:“既然这样,就先过着吧。”
这时听见外面又更大声了,大姐和五姐赶忙出门看,原来二姐和四姐一家都来了。
三琴子的家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娄金书和娄金宝带着妻儿回来,姐姐们听说这天到,都赶在这天来看了。而秦重正好随人意,叫着回家看他的哥哥嫂嫂一道,随五姐来三琴子家下聘送期。
娄宽厚和来的女婿、儿子们一道把大堂屋收拾了出来,摆上几张八仙桌,当做是客厅。
大家略略吃了点三琴子早上做的粗茶淡饭,便都坐到堂屋里打麻将、玩扑克、猜单双等等。
白玉娇和几个女儿在厨房里把儿女和女婿们带来的各种菜肴打散开来,准备烧晚饭。
这时候云台寺几个热心的妇人看见三琴子家热闹,一方面为了来打听新鲜事,一方面也来帮着白玉娇做家事。反正这个季节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跟着热闹热闹。于是三四个人来到三琴子家,就直接加入了白玉娇的烧锅阵营。
只有三琴子万般无聊,又不好意思出门。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叠铃角,叠完以后用彩色的细线挨个绑起来,然后又穿成一串一串的,轻轻放进自己的木箱里。
只听见外面娄金书说:“琴妹是我家最后一个成亲的,我们那时穷,都没办过大婚礼,现在好点了,也不能重办一次吧。我提议,我们来让琴妹和秦重的婚事好看些,把我们的遗憾都补回来。”
大家乐意不乐意的都只得说“好!”
娄金书又说:“琴妹的嫁妆我和宝书包了,我们决定请一个木匠来,给琴妹打几份家具,至于那些棉被什么的,让她们姐妹几个自己商量去。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是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娄宝书也凑上头来说:“我以前对琴姐不好,现在自己倒先成家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一切都听大哥的,但是我也会尽心地给琴姐办这个婚礼的。”说着把秦重拉过来,把手搭在他肩上,表现得很亲密。
秦重比娄宝书要大好几岁,看见这个小舅子那么倒成熟不成熟的,觉得很有意思,于是把手一左一右搭到娄金书兄弟肩上说:“太感谢你们了,我真的无以为报,以后要是有事需要帮忙,只管说一声,我一定竭尽全力。”
大姐夫在一旁调侃道:“这一家人融合得真快呀!我们倒显得像外人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又怪声道:“怎么就是不见我那小姨子呢?”
一说把在场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秦重也在纳闷三琴子怎么不见了。
这时候五姐从里间端出一盆瓜子来说:“琴妹不好意思,在房间躲着呢,你们还开玩笑?快来尝尝琴妹今年种的葵花籽,比我们以前种的都饱米呀,好兆头!”说完看着秦重挑衅地笑笑,把秦重看得也不好意思起来。
原来在云台寺一带,凡是大点的姑娘都会每年种葵花籽,到出嫁的时候要装满一两箱子,是嫁妆的一部分,结婚当天拿到男方家待客,还有人来新房问新娘索要葵花,表示多子多福,所以秦重不好意思。三琴子今年种得尤其多,因为三月份和秦重订约后正赶上种葵花籽的节气。
五姐端出来的这些都是装箱子剩下的,白玉娇拿绳子拴起来吊在楼枕上,每有客人就拿出来待客。
二姐夫这时候也乐道:“要不我们几个去把她请出来。”
五姐赶忙阻止道:“二姐夫不想活了吧?这是在我家,再说他们还没成亲呢?你瞎开什么玩笑?不怕妈骂死你!”
二姐夫一听“妈”的名号,吓得闭上了嘴,对着堂屋正中央作揖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开玩笑的,您老人家别当真!”
逗得全家更是哈哈大笑。五姐又说:“你没事来拜我家神龛,真是孝顺啊!”
一说又把在场的人笑得乱七八糟。打麻将的连麻将都不打了,直接参与到这说笑中来。
很久以来以后,云台寺已经少有这样的大家庭了,三琴子家算是例外。
如今,方圆几个镇的少年似乎变少了些,十几口的大家庭也基本没有了,即使有的也都三三两两出门谋生去了,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恐怕只剩下三琴子一家了。
所以,这家里的人都有一种骄傲感,特别是看到过路的人想方设法朝他家张望的时候,更有一种优越感。大家尽管说笑着,全无以往的低下和穷困之愁。
没有人发现,秦重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