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琴子躺在床板上,盯着那夹着竹木条的楼枕,一动不动。她寻思着死。她想,拉根绳子挂在那楼枕上就完了,这样活着,不如死了好过。
白玉娇端着大米粥到她床前,嘴里念着:“这爹,这爹。”
三琴子不想张嘴,她连东西都懒怠吃了,一心想着死的事情。白玉娇把碗放到柜子上,把三琴子推起来,嘴里依然念着:“这爹,这爹!”她舀一勺往三琴子嘴边送,三琴子只顾抬头看楼枕,并不理睬。一勺饭掉在被子上。白玉娇随手捡来扔在嘴巴里,继续喂三琴子。三琴子依然痴痴呆呆一副不理不睬。白玉娇盯着她看了几眼,大哭道:“老孤寡,你家这人不行了!三琴子,你这爹,你死去阴曹地府造孽啊?阎罗王这瞎眼睛的。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啊?”
三琴子没有听见一般,仰着头看那根楼枕很出神。这时候娄宽厚跑进来,掐住三琴子的人中,也大声喊三琴子。
三琴子缓缓垂下头,望着父亲,再看看大哭的母亲。突然觉得自己像婴孩,被保护着,心里一发热,眼泪便流了下来,关于死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她拉拉被子,缩进被窝里,一动不动。
娄宽厚和白玉娇缓过气来,但终究放心不下。正商量着找医生来看。云台寺的老方丈挨家送红信,意在让人家请个什么愿,布个几块钱。白玉娇一见老方丈便开始请教。老方丈对这近处的事都清楚得很,自然也听说了三琴子的事。于是便说:“菩提不好种,无中难生有啊。”
白玉娇一听急了,说:“我听不懂你那砍脑壳的。我家三琴子到底好死赖活?”
老方丈出了个主意,说三琴子本是心病,心病带出了神气,所以气血不足,意志不坚。要治好这个病,要请得筷子神,借筷子之力还气。说完便不说话了。
白玉娇赶快拿出钱来,讨了个愿信,封了些财符,就请老方丈给三琴子治病。
三琴子像个木头一样,完全没有主意,只是随别人动抬。
老方丈索来十九双筷子,捆成一柱,叫人拿来木槌,点上九柱香,便坐在三琴子身后,把筷子立着,用木槌往三琴子肩背和腰肢上敲。
三琴子起初没反应,之后老方丈下手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她便皱起了眉头,冒出了汗水,哭叫起来。最后她平静下来,仿如好了一般,只是依然不说话。老方丈也大汗淋漓,力道越来越轻,直到停下来。
三琴子又被抬到床上,她感到全身都疏通了,就连堵在心里的气也通了,她想活着,活着总会有机会好过,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就连痛也没有了。
“这老方丈的筷子打得我痛死了。”三琴子嘀咕着,伸手揉揉肩背。
睡了一夜,三琴子渐渐好起来,出得屋子了。才知道自己退婚的事情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因为一个女孩儿的失踪要比一个女孩儿的退婚更能吸引人们去讨论。
人们给许冬莲创造了很多传说。有说自己看见她和某某某一起私奔了;有说自己听到女孩被人骗到森林里杀害的惨叫,搞得人们不敢去林子里打柴;也有说被苗族关到山寨里做老婆了……当然也有猜对的说她拿着钱自己打工去了。但是终究没有一个定下来的说法。刘家小闹了一阵,觉着人家都丢了女儿了,也没好意思全要那些聘金回去。
三琴子跑到云台寺的竹林里,抱着一棵竹子静静地闭上眼睛。如果和许冬莲一样成功了,那必定过上好日子了。可惜……三琴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慢慢走回家去。
也不知是谁洞破了她和许冬莲的主意,本来就有些不和气的两家又更加吵得厉害了。虽然三琴子没有承认,但是许冬莲一家一日三餐似的来她家闹,说是三琴子拐跑了她家许冬莲。白玉娇也不是好惹的,就这样跟许家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