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们对永恒炼金术的话语权。”朵拉扣紧领口，“万物皆在永恒炼金术中占有一席之地。他们却可以决定什么是万物。我们生来要成为什么人由不得我们自己，而是要听他们的，要他们在各种证书上签字。起初，他们用知识构建了坚实的壁垒，壁垒内外看似都是阿苏拉，却实实在在是两个物种。一个高级，一个卑鄙。然后呢，知识冲破壁垒流进所有同胞心中，那壁垒越来越薄弱，秘法议会存在的合理合法性越来越没有说服力。他们为了稳固壁垒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扎亚已完全被朵拉带着思考。

“一台机器。这台机器能直达永恒炼金术的根本，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只要这台机器还在他们手上，只要这台机器还能正常运转，他们将重新垄断一切。你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不，不，不。决不允许。”

“是的。我也不允许。所以，我们合谋盗走了机器的眼睛。”

听到这里李未济赫然站起，惊道:“合谋？你和灵宝……”

“很惊讶是吗？”朵拉似已预料到这种反应，他缓缓道:“灵宝是个天才，他比其他人更懂秘法议会的弊端。”

“你和灵宝不是竞争对手吗？”

“这只是假象。”朵拉将李未济按回地板，“你知道全息投影伪装技术的理论创造者是谁吗？”

“是我。”他自问自答，“斯普罗格秘密实验室，韩姆教授待我如己出，他对全息投影很有想法，我从这些想法中受益良多最终总结出全息投影技术的理论，但当时我还年轻，还没有胆量去相信自己，就把手稿锁在床板里面。后来，我辗转进入动力学院学习，便将手稿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很久之后，我被派到监测站工作，无意中发现有些异常魔法读数，一探之下才知道是灵宝利用我的理论制造出全息投影器。我找到他，我们谈了很久，我和他的心意是想通的，我们都意识到，必须有人浴血奋战，世上才有自由可言。”

“所以，偷盗知识成果，打官司势成水火，决战斯奈夫奖，都只是你们共同制造的假象。你们旨在接近那台机器，你们要破坏那台机器，只要机器坏了，和平制造者与审讯团就会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斗个你死我活，秘法议会就算不崩溃也。会元气大伤。”

“是的。”朵拉反复点头，“这个计划并不完美，很多的漏洞，但这是那时唯一有可能接触到机器的方法。我和灵宝演得很投入，我们是当时最耀眼的两颗新星，我代表和平制造者，他代表审讯团。两方势力拼命向我们示好，我们离那台机器越来越近。”

深吸一口气，朵拉直视李未济双眼，急道:“终于。斯奈夫奖的前夜，秘法议会把那台机器的眼睛做出来了，他们邀请核心成员一同享受，我和灵宝自然在列。机会难得，灵宝制造了一点小意外，然后趁乱偷走了眼睛。”

“等等。为什么不是你来搞破坏？灵宝只是个孩子。”

“这是他和我早就商量好的。”朵拉深深叹气，“他说他是审讯团，是极端分子，搞破坏更符合人设。他还说就算他失败，我也不会暴露，还有机会再来一次。”

灵宝嘛，一直以来，他不就是这样吗，自信满满，勇敢坚强。

“他成功了。至少他在破坏机器这件事上，成功了。”朵拉继续讲述，“机器没了眼睛，秘法议会什么都看不到，我暗自开心，幻想着秘法议会瓦解的那天，我也暗自担心，担心灵宝的安危。让我意外的是，机器丢了眼睛，和平制造者与审讯团反倒统一观念，他们的联系比之前更为紧密，我预想的大崩溃并未发生。”

李未济闻言讪道:“这就像个笑话。”

事与愿为，南辕北辙。

朵拉斜眼瞥了下探照灯，赞同道:“这的确像个笑话。可灵宝为这个笑话付出了性命。我要为他报仇。你，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眼睛在你身上。可我当时吃不准你和灵宝的关系，只得放你一马。再后来，你不停探寻灵宝和我的关联，我也从各方面打听你的资讯，奇怪的是，你根本不在任何名册之内，你更像是凭空降世的阿苏拉。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灵宝很信任你。他信任你，我就信任你。”

“信任我还眼睁睁看我被审讯团抓？”

“这是个机会。你是连接双方的关键，我必须利用这个机会打破他们的平衡。”朵拉终于忍不住摸了摸李未济的枕头，无比好奇，但没岔开话题，而是继续说道:“这是招险棋，但我相信灵宝的眼光。事实证明，这步走得很对。我故意和泽奇打赌，不停暗示她只要你越狱审讯团就能独吞阴阳，她自作聪明信了，审讯团也信了。审讯团以为死一个泽奇就能制造杀人越狱的骗局瞒天过海，却不知道我就安排好一切，只等他们出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未济看着朵拉，他的年龄并不大却已经满头白发。仔细想想如果这是个真人，他要花多少心力推动这场变革，岂有不白头的道理。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朵拉话峰一转，“你知道奥妙五人间一共死过多少人吗？12年，720个人，没一个活着出去的。有无数人试过越狱，但他们都被泽奇整死了。你们，是唯一合作越狱成功的。虽然有泽奇刻意放水的原因，但你们这一系列的配合确实高明。”

“我在想，如果我不能成功越狱，三天后就要被电死，那你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吗？你就这么相信我能跑出来？”

“我一点也不相信。”朵拉低声笑起来，“你能不能逃出来都不会影响这个计划。能逃当然最好，就像现在这样，我假冒和平制造者制造矛盾。如果你不能逃出来，三天后，你也死不了，阴阳这么重要的东西秘法议会怎么可能任其死去。死刑，卖门票的死刑更像是一场演出，告诉世人你死了才能更好研究你。那时候，我自然也会参与研究，为了避免后患，我会将你肢解，将阴阳肢解。”

“那……”

李未济本想说“那你杀了我肯定会暴露，肯定会被秘法议会迫害”可是话到嘴边却不必说了，朵拉肯定知道这个结局。

“灵宝能死。我自然也能死。新旧更替不正是自然之理吗？”

这时候，李未济便不敢大言“新不代表正确”“你也不代表新”之类正确的废话。

“泽奇死了，审讯团被和平制造者吓退。明天天一亮，和平制造者与审讯团争夺眼睛的讯息就会传到每个秘法议会高层耳中。到那时，双方矛盾越加深重，分裂就会越加明显。”说到这里，朵拉抖了抖耳朵，“这个愚蠢腐朽的组织终于要崩溃了，新的秩序就要建立，它必将团结所有阿苏拉，它必将带领阿苏拉走向全面胜利。什么人类、夏尔、诺恩还有那该死的希尔瓦里，都将拜倒在我们的光电枪下。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世界。”

呃……

这突然的话语让李未济之前积累的敬佩一扫而空。

种族主义害人不浅。

扎亚却鼓起掌来，欢呼道:“期待那天的到来。”

此时此刻，李未济才意识到，他不是阿苏拉，他无法用阿苏拉的思维去衡量两人的价值观。

他心中摇头，嘴上含糊道:“我已逃出来了，你的计划也完美执行。接下来你是准备肢解我还是粉碎我？”

朵拉摆摆手:“灵宝信你，我就信你。看到那扇门了吗？”他指着布鲁普逃逸的星门，“那里通往狮子拱门，正常来说，越狱成功往那里逃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你让我逃到狮子拱门？”

“不。你绝对不能去那里。”

朵拉一招手附在李未济耳朵低声几句，李未济点头应下。

“那我就走了？”

“走吧。”朵拉挥手作别，“走吧。”

“那你会怎么死？”

“随便啦。自杀的方法成千上万，我总能找到合适的。快走吧，别回头，我不想你看我死的样子，难看，恶心，睡不着觉。”

李未济便走了。

扎亚立刻跟上，跟着阴阳是他不变的信条。

绕过探照灯，走到飞漩的星门旁。雕满符文的大理石整个掏空，完美的圆形中间飞漩着紫色雾气，左侧就是星辰闪烁的天空，而底下则是漆黑无垠的万丈深渊。

抖了抖手腕，以太小鸡变回原样，李未济抱起金鸡，双手一撑将它举过头顶，转身跃入星空里。(塞尔达传说万岁)

扎亚没有半点迟疑，在没有任何辅助设备的帮助下也跃了出去。李未济似乎想起什么，急转身用脚勾住他。

“狮子拱门是座自由的城市，但那里并不适合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一定要死。我和灵宝的计划不能被秘法议会知道。我死了，一切证据都消失，和平制造者与审讯团之间便永远不知道真相。答应我，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被秘法议会抓住。借助以太的力量，在天空中翱翔吧，向东走，去圣林之地，去找苍白之树。”

以太小鸡卖力地扇动翅膀，一路金光如虹，朵拉的遗言回荡在迷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