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是——”
“不到危急关头,我是不会用的,我不要这种赶工出来的半成品。”
“唔……”
“人类也没有你想象的这么脆弱,小先生。”
梨钰下巴微抬,仰视季晅比自己高过一头的双眼,轻蔑一笑,将整根竹管丢回季晅手中,错身而过。
“你得自己照顾她,我不必要帮你。”
季晅接住被狠狠嫌弃的引喉竹管,有一股能量从丹田游离出来,将他双眉拉至倒竖。
他紧紧捏着手中竹管,一用力就把耗费半天做完的成品从中捏断,岔开的竹屑倒次插入掌肉,血缓缓涌现出来。
半成品。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季晅有揪心不爽。
他是匆忙了一点,因为时间有限,但他不认为自己付出心思的东西绝不能用。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用半成品这三个字羞辱过,这是对一个工匠的大不敬。
愤怒攻心,血管里的脾气就要爆开,从眼窝蒙起一圈轮尘就要遮挡住视线。
若不是婉儿突然拉住他的衣角,他差点就要走回去找梨钰理论。
“婉儿……”
婉儿平稳的情绪是一张大网,牢牢套住收拢季晅差点出笼的野兽。
婉儿的手指从季晅颈间温柔贴上,将他的神智从愤怒意识当中收回,滑过宽阔的肩膀,然后捞过他汩出鲜血的手掌。
拔刺挑除,婉儿摇起放在方采寒床边椅子上的盆水,轻轻给季晅浇湿,接着拿起纱布包覆,绕着他宽大的手掌,缠绕收紧,并不会让他感觉到行动困难。
行动缓慢将时间拉长,季晅近看她专注时的眼神温柔,这才把怒火都吞吃进去肚子里,嚼食气愤。
婉儿收拢线头,在他松垮手臂上写下“会不会痛?”
四个字。
“不会,谢谢你。”
还生气吗?
季晅凝视自己被刺破的掌心,净白纱布中央点出红血扩散,他再将拳头握紧,然后丧气卸力的一屁股蹲在床沿。
那被他折断的竹管,是一颗破裂的心。
“我不甘心。”
季晅用力盖过疼痛,他的伤口因为用力又泌出更多鲜血。
他将拳头摀在唇间,用拇指与食指间的空隙遮住嘴唇,凝望着对床方采寒曾经躺过的床。
“我不甘心。”
婉儿轻拍他的背脊,这有如母亲疼爱的一掌,却直接把他胸腔中满溢的潮湿喷洒出来。
季晅将拳头移到额头上,双手撑住额头沉重,别开脸,不想让婉儿见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没事的。
碗儿轻柔写下三个字,季晅却有心头重击。
不是没事,不会没事。
方采寒正在与自己的生命拔河,自己却只能干等,这不是没事可以解决的。
盖不住鼻腔喷气,季晅眼角留出的咸水触动鼻腔,将一股酸疼接连触动。
他抑止不住的爆泪,伸手去擦,却换得满脸酸咸,这个模样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在他与抽刀客瞧见方采寒被巨剑劈击,生死未卜时,他能冷静;在他与魑蛇对峙,直面死亡时,他能冷静;在他看到方采寒未自己奋不顾身,丢掉一条手臂时,他能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