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色莫测,想法甚杂,沉着脸没接他的话。定云保守的秘密,向别人都问不清楚!但我愿一赌!定云与旁的宫妃不同,她行事向来率意,从不知避着手下人——她有意遮瞒的事,一定也会有身边人晓得。若她与灵若有所约,也定有个传信之人!这人上回是噙霜,被我扣下,道人必然知道!这次这联络之人,也必在遗珍和竹君她俩之间。可遗珍生得极美,虽擅歌舞,精弹唱,但又不识字——她既惹眼又不能达意,决非上选,如此看来,要知此事,只有先问竹君!
我望着跪着的付竹君,给宁安抛了个眼色——回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我就在龟首殿见到了竹君。
竹君这姑娘,我没难为她,让她平身坐下,当她是个老朋友般慢慢倾谈。我几句话下来,虽已消了她的戒心,可她对定云是极忠诚的——她初时是说:“婢子是耿娘娘手底下的人,万死不敢出卖娘娘!”
“你不是出卖娘娘,而是立功——替你家耿道人立功,竹君!”我唤她一声,脸色立变,急转沉郁,厉声喝道:“你若不说出来,朕要你宫馆从此幽闭不开,一宫上下生死两难!”
竹君没料到我陡然变色,吓得着急跪地,缩成一团:“圣上莫要迁怒娘娘…她是侠女,是良医,是才女,是奇士,这都不要紧,她是个真正的好人呐…皇上要降罪,就杀小奴我吧,我这辈子愿把小命交给我师父的……”
我心里暗笑!小姑娘不知,我哪会害定云!我忍住真心不露,依旧板了脸:“只要你说了,便饶赦于她,也饶了燕云馆众人,否则,严惩不贷!”
“也罢!小奴只说那日在西偏厅外所见所闻,余者便不知了——”
那日灵若公主来访,耿娘娘见她神色不好,当着我们的面给太宁公主把了脉,随后脸色急变,立刻挥毫开方了。不多时,那刘驸马也进了宫馆,见了我们娘娘,却脸上冷冷的,不知如何行礼——还说:“耿仙师位阶未定,恕君平小辈不便行礼!”耿娘娘她行了个道礼,也不卑不亢道:“无妨!驸马远来是客,原该恭迎的。驸马请坐!”
谁知刘驸马非但不坐,反上前拉公主,嘴里道:“公主!你我之间,些许小事,讲来也不光彩!公主何必要弄到人尽皆知!还是随本宫回去,有事自家关起门来商议,也显出我们夫妻的情份!”
灵若公主双目下泪,眼睛一直望着我们娘娘,定云师尊性子烈,还没吩咐我们几个退下,就瞪着刘节问道:“刘节!我问你,我已诊出阿灵的伤是人力与药力同致的!腹中骨肉是万万难保了!我今日倒要问你,阿灵是好好交到你手的,她如今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刘节冷笑数声,道:“耿妃…我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耿妃!你问我?我还想问父皇呢?!如今我的面子早已失了,左不过我去闯集英殿,我问问父皇,他这算配的什么婚?!”
“驸马…你把话说清楚些!自嫁给你以来,我不曾……”
刘节英俊的脸涨得通红,打断道:“你不曾!那田英侍卫在围炉宴过后就寻到我驸马府来见你,你俩说的每句话,我刘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家丑不可外扬!你我不要这脸,还得替你爹保大皇帝李璟留点面子呢!快走!”
谁知公主也恼了,她拉了我们娘娘的手,怒斥刘节道:“刘节!你这个伪君子!我今日死也不会跟你走的!今后,我仍回太宁府去住,你却不必来了!寻到机会,我一定给你个了断!现在,你给我退下!”
定云娘娘在西花厅祭出了锡丸剑,对刘驸马道:“道人这里,不留驸马!您请吧!”
刘驸马见这架势,气势才滞住了,他红着脸气咻咻地离去了。
我听了竹君所言,气得遍体生寒!不用说,我的宝贝灵儿在刘节手里过得一点也不好!怪不得她动不动搬回本府住!原来大外孙儿没有了,当真是那刘节害的!
我强压无限的愤恚,对竹君道:“刘节走了以后呢?”
竹君道:“刘驸马走后,我师父将公主请到留云楼她寝宫里面,又谈到傍晚,公主自回太宁公主府。”
后面的事情,竹君也不知道了。我打发了竹君离去,叫她带了许多好东西去给定云!我就是让宫馆里的人知道,既使没妃号,他们娘娘在唐宫,也永不失宠!唉!身为帝皇,我不仅半点惫懒不得,还要习惯在背后给人说成庸懦之君。这皇座上的日子,其实味同嚼蜡,一点滋味也没有!要没有红颜相羁,亲友相共,真不如修佛炼丹,远离尘世!
我看了一回奏书,却心如烈火,虽走到殿外饮香亭吹了会子春风,看了会子那当年为了投道人所好,给我封为“馨烈侯”的名种兰花,可拨乱的心绪还是静不下来!便着竹墨急传刘节觐见!出燕云馆回来路上,我已传旨萧阙去追杜老了——他着实是我最信的太医,没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