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挽风出公差后,只剩卫骁一个人当值,此时的他正在主事房里欣赏着前两天从凛州“进贡”来的名贵食材——一株密封在锦盒里的人参,形如人体,枝干饱满,根须发达,宛如一个封在盒子里的小人儿一般。这等上品,只等岁末年初,当作礼品赠予明公,必能让自己力挫崔挽风,加官进爵!
听到主事房外的脚步声,卫骁急忙把锦盒藏进柜子里并锁上,此礼品,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万一走漏了风声,保不准会令自己的升迁计划鸡飞蛋打。
来人正是婠?和陈宥。婠?开门见山,向卫骁行了个礼,便开始询问关于蜡毒的来龙去脉:“卫主事,冒昧打扰,中书院受太子之命,协理驿站命案事宜,我俩在拟发告示时,对案件通报中的蜡毒不甚了解,只知此物乃内务司收存和管理,不应随意流出宫外,特来追查源头……”
没等婠?的开场白说完,卫骁便打断了她:“既然是内务司收存和管理,为何来我御膳司问询呢?”
“我们去过内务司,得知昨日刑部已核对过收支记录,并无异常,亦得知此物乃是御膳司和御医所制,所以来向贵司咨询一二,还望卫主事能答疑解惑。”婠?边解释边向卫骁又行了一次礼。
然而事情不像婠?预想的那样顺利,卫骁并不买账,甚至开始对两人下了逐客令:“刑部过问乃是刑部的职责,你中书院既没核对过收支记录,又仅是案件协理,我没有必要解答你们的疑惑,而且此物用途非常,我也不便对你们透露太多内容,你们不如去御医院问问,说不定他们有你们想知道的东西,就不要在这浪费我的时间了。”
一番话堵得婠?哑口无言,陈宥赶紧出来打圆场:“卫主事,您看这话说的,我们代拟案件文书时,总不能写您御膳司一问三不知吧,这件案子主上可是相当重视,必会细审,万一怪罪下来,那不是坑害了卫主事您嘛!”
卫骁盯着陈宥,思考了片刻,终于松了口:“此物确是我司跟御医共同制作的,御医负责提供药材和用量,我司负责分装封蜡。药材配量都是严格控制的,因此制作的数量也基本固定,制成之后,我司会逐粒检查封蜡效果,确认完全密封后,送交内务司制册收存。”
“那有没有可能在制作过程中出现残次品呢?”陈宥问出了极为关键的问题。
“有!但因为此物的用途非常,我司制作时相当慎重,据我所知,偶尔才会出现一两粒残次品,这些残次品会由我的同僚崔挽风与送药御医共同销毁,不会流出宫去的。”卫骁肯定的回答,让陈宥觉得线索有了眉目:“那崔主事现在何处?”
“因公去杊州办事了,具体去哪我可不知道。关于蜡毒,我所知晓的就这些,别的问题请恕我爱莫能助。”
主销毁残次品的主事去了杊州,杊州巡林堂的斥候持有蜡毒,这个关联实在比之前分析疑点时的假设可靠多了,兴许就是疑点的突破口所在!得到了这个信息,婠?先前在内务司和刚刚被卫骁噎住话头激起的脾气慢慢平复了下去,愉快的拽着陈宥返回中书院。
一路上,陈宥并没有婠?平复脾气后的轻松,他冷静的向婠?提了个问题:“你有没有觉得,卫主事从开始对我们询问蜡毒的抗拒,到后来的和盘托出,转变得太快了一点?”
确实如此!卫骁并不是因为陈宥的圆场之言才决定告诉他们这些信息的,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能牵制住崔挽风啊!而且他知道的信息远不止告诉两人的这些,崔挽风是奉明公的指派,名为出公务,实为办私差。具体办的什么私差,他无从得知,但明公选择崔挽风去,自然就是对其更为信任,于他相当不利!
这不,送走了婠?和陈宥,他立马赶往相府,向他的明公——丞相李玄忠报告:“明公,您可曾听闻昨日的驿站命案?”
“当然,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主上也相当重视,今日已快马加急往各州发出告示去了,”李玄忠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心想这等大事,难不成你觉得我堂堂丞相,会不知道?“你此时来见老夫,所为何事?”
“正是为此事而来!”卫骁将这两日接连被刑部和中书院查问的事告诉了李玄忠,最后还附上了自己的结论:“照这样发展下去,主上如果让兵部的鹰哨台介入,事情可就麻烦了,微臣认为,也许是崔挽风那边出了什么差池,特来提醒明公早做准备。”
听到卫骁提到崔挽风,李玄忠端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热茶泼了出来,烫得他直咬牙,为了掩饰失态,他清了清嗓子,低沉的对卫骁说:“老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崔挽风那边,老夫会留意的。”
卫骁作揖退出,没走多远,便听到李玄忠喝来仆人,大声责骂茶水太烫,要拉去院内抽几鞭子以示惩罚,心知自己的话,明公是听进去了。
撒完气的李玄忠,唤来一个门客:“马上去杊州找到崔挽风,看看他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如果事情办砸了,让他也别回来了!”
于是,一匹快马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急急出了城,沿着前往杊州的官道疾驰而去。
崔挽风慌了!
巡林堂的斥候于十七日上午,从杊陵驿站带回了京城发往各州的告示副本,还有驿站附近巡哨桩上杜怡情留下的头带。此时的孟青池夫妇,正怒气冲冲的盯着崔挽风,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以慰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