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娜的脸上挂不住,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我说你啊!啧……算了,人没事就行。”
算了,都是因为自己体质的关系,因为这个而辱骂薇尔娜的话,那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雪樱撇了撇嘴,她的大脑恢复了正常后,本想数落薇尔娜,到最后还是说不出口。
重葛只是看了眼雪樱,欣慰地笑了笑。
你也是成长了啊,樱。
“为什么你不和我们说你是魅魔的事呢?”
“诶!你们都知道了?”
“重葛看出来你是魅魔,已经和大家都说了。”
依米手一松,符纸的寿命恰好走到了尽头。
“大家不会觉得我恶心吗?是魅魔什么的,是下流的存在……”
“你在说什么呢?”
雪樱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揽到了她的身上。
“你是魅魔不假,但一个人的出身不是她能选择的,是父母所赐予的,她所能选择的只有未来自己的走向。就算别人说你下流,说你恶心,但那些淫乱的事你有做过吗?没有吧?”
薇尔娜瑟缩着摇头,她就算发作也是半夜,或者是在家的时候,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人面前暴露自己这幅姿态,手指覆盖在小腹的位置,隐隐感觉有怪异的热量在产生。
“那不就够了?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做的话,为什么要怕别人的诋毁,越是畏惧越是容易遭受别人的白眼,如果连朋友都不敢说的话,那你这一生都会因为这种小事而郁郁寡欢,活的疲惫。”
雪樱的脸上浮现的悲意,此刻愈发的浓郁,犹豫了片刻,走到薇尔娜的身前,缓缓蹲下,换上一副笑容,扬起脸看向她。
“还是说……你没有把大家当朋友?或是觉得朋友是会因为这样嫌弃你而远离你?”
“大家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觉得你恶心的,相反……”
月见转了转眼珠,接上依米的话,说出心中觉得最能形容此刻想法的词。
“超帅的!”
月见倏忽两眼放光,惹得被打断话的依米发笑,月见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种只能从耳中听说的存在突然在面前出现的情况。
“大家……”
“你只负责昂首挺胸地大步前进,你要是清清白白被人诋毁,那么撕烂那些臭嘴的活,就是我们这些朋友该做的事,没有人可以拿你的出身嘲笑你,没有人。你要是走上了歧途,那也是我们没有看好你……你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好。在这里没人会笑话你讨厌你,所以……真的累了的话,可以和大家倾诉,心中的烦闷,不敢和父母说的话,或者说是害怕的事情,但要是真想哭的话,哭出来就好了。”
雪樱索性坐进薇尔娜和重葛的中间,展开手臂抱住薇尔娜,语气愈发温柔。
“嗯。”
薇尔娜僵硬的身体逐渐软化,放松的感觉传递到了雪樱那边,雪樱心中的某块地方也回荡起一声长叹。
“想不到雪樱你这么会说,不过倒也没错。”
依米释然地叹了口气。
“总觉得薇尔娜你有时候不太自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倒也没必要憋着。”
“就是就是!像我这样的人不也活的好好的!”
月见得意地哼哼,觉得话语不够有力,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就像你平时帮我一样,我也会尽力帮你的!”
雪樱松开手,偏着头看重葛,对方也正看着她,微微颔首,笑容的含义她完全能够看懂。
哼~
雪樱自然地用肩膀抵了重葛的肩膀一下,头一歪,随后靠在边上,对方只是轻笑一声,随她去了。
“那个……我其实不算是完整的魅魔,因为只有我爸爸是魅魔,我妈妈是人,所以我生下来的时候,是魅魔中的残次品,没有那么强的种族特性。”
薇尔娜的手指轻轻划过腿上伤口的边缘,说起自己的故事。
“魅魔天生会精神系的魔法,有着很强的精神力,代价是有很强的欲望,但成熟的魅魔都能够控制自己的情欲。但我是半人半魅魔,控制的再好,也到不了那个地步。”
薇尔娜落寞地叹了口气,她也曾尝试过,自己的情欲就好像泥淖一般,触碰一下就要被拖拽进去,几乎无法控制,要么自行解决,要么等待时间来抹去。
“魅魔处在被动发情状态下,会释放影响周围生灵的场域,激发生灵的欲求本能,来帮自己缓解高涨的情欲。我的话影响效力应该没那么强,毕竟我只是半魅魔。被动发情状态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出现的,只有精神状态极差的情况下,才可能出现,我之前失血过多,痛的不行,可能因此才触发了。”
薇尔娜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显然是想到了刚刚的自己,那副姿态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就想找个地方没人的地方把自己关进去。
真的假的?这还不强?
依米咽了口唾沫。
“所以魅魔种族的人都会很早就去找到相伴一生的对象,魅魔不像是外界所说的那样浪荡不堪,只有很少一部分会那样做。因为魅魔是很专一的,如果喜欢上一个人,那么这漫长的一生都只会是这一个人,哪怕到最后会因为不肯吸食他人的精气而疲惫死去。”
“这样吗?枫姐没和我说过。”
“而且怎么说呢?魅魔的爱恋都是来的很突然的,基本上都是一见钟情,如果可以的话,就私定终身了。”
“啊?这么随便吗?”
月见忍不住吐槽,这种效率令她大受震撼。
“因为不可以的话,之后就只有浪荡和赴死两条路了。”
“嘶——”
依米倒吸一口凉气,对魅魔种族的生存方式心生畏惧。
“那你有遇到喜欢的了吗?”
雪樱故作自然地随口一问,实则想确认薇尔娜的心意。
薇尔娜瞬间脸红到耳根,攥住自己垂落的紫灰色长发,露出青涩的娇羞态,低头喃喃道。
“大……大概吧……”
“大家认识吗!认识吗!”
月见的好奇心被激发,兴奋地凑到薇尔娜的身边。
“我?可我是女孩子啊?”
雪樱看着薇尔娜抬起的手指正对着自己,一时间迷惑不已,下一秒才反应过来。
“是……那边那位……”
“我吗?”
重葛也愣了,现在的他不知道回什么话才好。
“你认真的吗?”
雪樱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分贝,眼神中释放出无形的压力。
果然亲耳听见就是让人焦虑的要命啊!
“嗯……”
薇尔娜双手捂住羞红的脸颊,细弱蚊蝇的回应,给雪樱的烦闷狠狠地添了把火。
“我想你因为是半魅魔,所以应该不至于非我不可吧。”
重葛试图让事件的走向歪曲,尽管没有一次成功过。
“但目前,确实是……喜……欢……而且我觉得和他待在一起,很自然的那种舒服。”
雪樱听完两眼一黑,哪怕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我可能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可以……来找你吗?”
薇尔娜的声音从指缝中透出,微微发颤,
“那倒是无所谓,但交往这件事还希望你能谨慎考虑。”
重葛正色道。
“嗯,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你这不是完全没听进去嘛!”
雪樱右手抵住额头,一脸苦涩,按照薇尔娜那直率的性格,日后的生活不好过了。
好有意思!
依米的愉悦感无限攀升,越看越乐。
“吃饭了,大家。”
堇忙活了两个小时,所有的菜肴终于备齐,及时打断了大家的注意。
“吃饭咯~”
月见欢喜地放下抱枕,趿拉着拖鞋到餐桌旁落座。
“需要搀扶吗?”
“不不不!我自己能走的!”
薇尔娜为了证明给重葛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自然地走了两步。
“那就行。”
唔姆……
雪樱右手端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未来的方向。
“先吃饭吧。”
重葛的手在雪樱肩头上拍了拍,先一步走向餐桌。
“唔……喔!”
餐桌上的薇尔娜不着痕迹地套话,不把重葛的喜好套出来大概是睡不着了,月见和依米埋头苦吃,堇垂眸聆听重葛的回答,默默和印象中的对比,每每对上了就心情好上几分,夹菜的手都轻盈了许多。只有雪樱像是坐牢一般,身旁莫名其妙多了个竞争对手,还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攻,多少不是滋味。
晚饭吃的很慢,足足过了两个小时才全部离席,依米陪着堇整理起餐桌,清洗餐具。
“这是什么药啊,伤口居然已经在修复了?”
薇尔娜坐在沙发上,惊讶地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口。
“哦,是这个,送你一小罐你拿回去擦,大概过两天就恢复如初了。”
重葛随手拿起茶几上放置的药膏,递给薇尔娜,薇尔娜只是接过去看了一眼,又开始止不住地发颤,眼皮都在跳。
“这……这,我擦的是这个?”
“是啊?怎么了?”
“这么贵的东西也能随便送我的?!”
薇尔娜失声高呼,双手小心地捧着这不足拳头大的罐子。
“这很贵吗?”
雪樱瞟了眼,这就是平时重葛给她用的药膏,家里的大家都用的这个,只是从来没问过价值。
“这个超级贵的!这么一罐就五千耀风币了!”
“啊……啊?”
雪樱被数值吓呆,她至少用了四五罐。
“别跟妈妈说啊。”
“你早就知道?”
“对啊。”
重葛一脸平静,又生怕雪樱说漏嘴,多叮嘱了一句。
“要是妈妈知道了肯定就不肯用了,所以别和她说啊。”
“我也用了这么贵的东西啊……”
“怎么了?不就是让人用的吗?”
重葛不解地看着雪樱。
“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不是买的,是魔导具协会的那些老人家送的,他们很关照我,经常送我多到用不完的东西。”
重葛沏了杯茶,冲刷掉口中的菜味,平静地看着两名女孩。
“这茶也是,他们送了我好几箱来着,说怕上年纪了喝了睡不着。”
薇尔娜这才细细端详刚刚喝过的茶,一口饮下后脸色大变。
“‘澄心’是吗?七百耀风币一小袋的茶叶,喝了能极大限度地提升记忆力。”
“你知道的东西还挺多啊。”
“没,没有,我爸爸以前带我见识过。”
薇尔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是不擅长被人夸奖,雪樱心中的卑女警报拉响了。
“但这个不是‘澄心’,是‘浮生’,甜味更浓一些,精神修复效果更好,很适合脑力劳动的人。”
“价格翻倍了……”
薇尔娜喃喃自语,受到了高昂价格的冲击,大脑一片空白。
“你怎么了?”
“我们喝的东西这么贵吗?”
雪樱突觉手中的杯子沉重了几分,无所适从。
“我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我只能用自己还这份恩情了……”
薇尔娜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办法似的说出她深思熟虑后的提案。
“不不不!那倒不必,我的家人也都是这么用的,朋友之间也不用计较那么多。”
“就,就是!不要想那么多!”
学到了!
雪樱结结巴巴地斩断薇尔娜的念头,深感卑女力的差距。
“那这么满的一罐都送我,实在不好意思,不如别送我了,这两天我都来你这擦好了。”
“没事,她们也可以用啊。”
“好吧。”
薇尔娜毫不掩饰地露出可惜的表情。
精彩!
依米挂好围裙,听到她们的对话,就差鼓掌了,只有月见很高兴的回应着重葛的话。
“谢谢你!话说这个药膏对已经结痂损坏的皮肤有用吗?”
“你身上也有很严重的伤口吗?这么夸张?”
重葛凝视着月见脖子后那触目惊心的伤疤直皱眉,能活着已经算是命大了。
“我可以问……算了,没事,这药膏对你是没有作用了,只能是伤口的状态下使用才能保证效力。”
“没,没办法也没关系,就算是这样,我不也好好活着吗。”
月见笑的很勉强,希望的火苗熄灭的如此之快。
“药膏是没办法,不过我想我认识的长辈应该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真的吗!”
“但是现在不行,或许要放假的时候她才有空。”
“没关系的!我可以等的!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足够了!”
月见喜极而泣,这伤疤要是能治好,那就不用担心别人的冷眼相待了,更何况这团伤疤,每到阴雨天就疼痛难耐,却毫无办法,这样的痛苦令人抓狂。
“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那么多人……”
“毕竟你也没怎么跟我去魔导具协会啊。”
“那倒也是。”
雪樱想了想,之前重葛几乎隔两天就去一次魔导具协会,地方又远,她是真不爱跑,也不爱和那些健谈的老人唠嗑。
“大家有看终端吗?学院傍晚发了警示消息,现在已经晚上了。”
堇终于得了空,端坐在沙发上翻终端,细致地检查起消息。
“哦,魂体这条是吧。”
依米也是才翻终端,上课时教的内容一时间都没记起来,有关魂体的知识只记得一点点。
魂体,早期依附于生灵才能够存活,靠吸食生灵的魔力、思维和记忆生存,中后期一旦达到界限,可以选择夺取生灵的躯体或者脱离生灵,成为一个新的生灵出现在世间,由于大部分魂体只是为了生存而生存,所以魂体会努力扩大自己的规模,分出分身,不加控制,只会将所有生灵从世界上全部取代或者抹除。小部分魂体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更加贴合这个世界,不存在严重的威胁。早期只有特殊的方式才能将其抹除,中后期有高效率的方式,也有低效率的方式,全看驱魂者是什么样的人。
而今天下午学院内出现了中期的魂体,被附着的学生无差别地攻击视野范围内的人,薇尔娜就是路过被波及的一员,如果不是重葛正好路过,大概就要重伤进医疗对策院了。
重葛听到堇的话,和大家粗略讲述了一下下午的见闻,再结合薇尔娜的情况,让大家属实对魂体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不再轻视。
“这么危险的东西,也会发生在学院里吗?”
堇心生畏惧,但又渴望摄取知识,胆怯地问了问。
“倒不如说算是很普遍的现象,现在世界上到处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才有了所谓的驱魂组织。学院不是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检测器吗?”
重葛指着门梁上悬挂的星团吊坠,风吹过就能听见叮铃声,清脆悦耳。
“那东西就是用来检测我们身上有没有魂体的,不过只能检测到快抵达中期的魂体,那时候就会发出刺耳的警告。如果发现自身有异常,就尽快去医疗对策院。大家现在都没有足够的魔法能力自保,所以更要小心了。”
重葛摆了张严肃的脸,像家长一样叮嘱起少女们,生怕她们一个两个的不当回事,所幸大家都是惜命的,有充足的危机感。
“好——”
少女们的回应莫名的整齐,依米看了眼时间,突发奇想。
“还想再一起玩一下……要不,睡衣派对?今晚可以睡这边吗?”
“我觉得好!”
月见双手双脚赞成,今天的她心情极好。
“嘛……也不是不行,二楼活动室可以打地铺睡觉来着。”
雪樱看了眼堇,实际上雪樱自己第一次交到了新朋友,对各种活动都是跃跃欲试的状态,内心本就渴望着多一分时间来交往。
“我……都行。”
堇有些担忧,像自己这么无趣的人能否融入少女们的夜会。
“这样吗?那大家去楼上那个最空的活动室玩吧,反正我也不会上楼的,不用担心。”
重葛给女孩子们打了预防针,把自己的水杯倒满了茶。
“那我回去拿睡衣了。”
薇尔娜见达成了共识,麻利地往玄关走。
“我也去!”
月见拽着依米火速跟上,兴奋的不行。
重葛倒了杯水,看见雪樱撇着嘴,心事重重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走到她的身边,温和地询问她。
“樱,怎么了?第一次和朋友搞这种娱乐,很紧张吗?”
“还……还好。”
他怎么知道啊?我表现的明显吗?
雪樱捂着脸颊,略带无辜的眼神向上瞟去,正好对上重葛的眼睛。
“玩的开心点,享受当下,堇也是,别担心那么多,好吗?”
重葛略显宠溺地揉了揉二人的脑袋,流露出老父亲般的笑容。
“可我挺无趣的。”
“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啊,如果你的社交圈子只局限于我们而不走出去,那未来会挺麻烦的,好不容易交到了朋友,得多多沟通啊。”
重葛摆了摆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房门咔哒一声关闭。
“那好吧,我要努力了!”
雪樱恶狠狠地挥手臂,似乎她的目的明确。
“那我先去准备点水果好了。”
堇坐立难安,打开储物柜,擦了擦水果刀,洗净的新鲜水果在她的手下干净地褪去外皮,不消一会儿便完成了多人份的果盘。
“小樱?那是什么?”
“起泡酒,度数很低的。”
雪樱从边上的储物柜角落里翻出一瓶花哨外包装的起泡酒,冲着堇比了个大拇指。
“我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呵!”
“哦……哦,要准备这个的吗?”
“不,不是,只是我自己想喝才买的,但现在有了别的用途。”
“不太懂诶,我先端上去了。”
“好。”
雪樱对自己的承受能力充满了自信,心中盼望着其他人不行。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