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美美先是和自己的姨娘商量,又威胁了陈姨娘,江母病重,陈姨娘的卖身契早就被江美美的姨娘拿在了手心,现在的江家,实权早就被江美美拿捏住了。
两位姨娘无异议,江母面对江美美的游说,有些心动,毕竟江柯玉和简家三房的婚约,只有定亲信物,并无书面约定,还有就是江美美所说的,江家入狱之时也不见得在京中的简家人为之走动疏通关系,如今出狱也不见得简家人接济,可能简家早已做好准备,就等着江家主动退婚,若是江柯玉也加入富豪之家,那么现在江家的困境会得到极大改善。
江母病着,听了江美美的话,也撑着病体思虑着,江美美长于江母膝下多年,如今嫁了人也处处为江家考虑,反观江柯玉,与江家众人都不亲近,关于简家三房的婚约也没有如实细细禀报于江母,真像那个简老太太的行事,一言一行皆沉于心胸,不与众人交心。
若是江柯玉能如江美美一样,嫁入富豪之家,那江家以后还是能在京中立足,嫡次子江路桥看起来聪明好学,有两位姐姐照拂,江路桥长大后说不定就能让江家东山再起。细细思虑起来,江母也觉得江美美所言有道理。
于是只说过得几天再给江美美回复,关于简家三房的婚约,她还要好好问清楚江柯玉。
江美美并没有在江家留饭就走了,江柯玉在饭后就被江母召进了房间问话。江思思和江路桥跑出去玩了,两位姨娘在水池旁洗刷锅碗。
“柯玉,我有一事要问你,你定要好好回答于我。”江母严肃的问起来,拿出当年管家的风范。
江柯玉不明以就,但还是乖顺地应了,就坐在脚踏上回答问题。
“我问你,简家的来信说了什么?当年的婚事,老太太是怎么说的。”江母问到。江柯玉脸颊微微红,还是斟酌着开口,“回母亲,简家来信已经断了三月了,想来是裕年哥哥正在服侍病中的简太太,上一封信里他提到了今年开春以来,简太太的宿疾有些发作,他已去寻了名医来随州为太太医治。关于婚事,老太太并没有多说,不过我上京之时,简太太与我承诺,等来年科举,裕年哥哥在春闱之后就会上门提亲。”
江母心中有了些微安定,心中暗怵,看来简家对于此门亲事,还是有几分真心相待,只是现在京中都没有传言春闱的事情,为何简家是如此笃定来年会有春闱呢?京中的简氏族人是不是收到了信息,然后传递给随州简家,但是为何又没有照拂江家,难道说,京中简家和随州简家并没有统一意见,是否与江家为姻亲,不然为何出狱以来京中简家对江家不闻不问呢?
“那你为何不与京中简家送信去问问三太太的身体呢?”江母又追问道。
“裕年哥哥说过,他的事情不用去问京中简家,让我与他说了就好。”江柯玉想着简裕年当初的回复说道。
江母暗暗思考,简家固然是一门好姻亲,但是若是真的死守这一门亲事,而拒绝了其他亲事,实在是太亏本了。毕竟现在的江家,早就今非昔比,和简家结亲算上高攀了。江美美所说的那门亲事,实在是太好,足够江家富贵地过上十年。江母暗自想着,若是立冬之前,简家还未有回复,那就按照江美美的意思将江柯玉嫁出去,毕竟目前的江家已经捉襟见肘,生活困难。
就这样,在江柯玉不知道的隐秘里,江母和江美美达成了共识。
江柯玉只觉得家中氛围有些奇怪,陈姨娘见了自己总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江美美倒是把自己的姨娘接去了夫家照顾,还有江思思也一道去了。家中孩子只剩下江路桥,陈姨娘照顾他倒也用心,来年春日江路桥就要开蒙,江母倒是也在病床上和江柯玉一道做起了针线。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立冬的日子,京城的秋末总是秋风萧瑟,天气寒凉。
在院中树叶飘落满水池的一日,江母把江柯玉叫去了床前,近日江母的病情反复,已经是好久没有如此正经的和江柯玉说过话了。
江柯玉一五一十地交待了简家的消息,许是为了让江母安心,还说了简家三太太秋冬时日就会去钟香寺静养的习惯,但是却等到了江母的“近日你大姐姐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简家既然断联半年多时间,想必婚事有了波折,如今也不用等到他家上门说明。我做主,你的亲事就交予你大姐姐去办。”江柯玉顿时急切道,“母亲为何如此心急,简家太太当时在我上京之时就与我有过约定,三太太最是重诺,为何母亲连来年春闱都不能等?女儿实在是不能做这背信弃义之人。”
江母听到江柯玉的话,顿时眉头一皱,这番话,像极了那继婆婆简老太太,也是如此的守着她简家的诗书礼仪,令人窒息,这个女儿,终究是被继婆婆教得像极了她自己。
江母想起这些来,更是心中厌烦,她也不回答江柯玉的话,只是高声呼喊了陈姨娘进房,将江柯玉送回了自己的房间。下午江美美就要回家来商量江柯玉的事情,那富商果真分到了皇家的布匹生意,现在只等在过年之前将进京许可证拿到手,就能在开春做起生意来,现在对于江柯玉的事情,已经催了几次了,想来也是想早些回家过年。
下午江美美回家,便听到江母的决定,顿时心中一喜,只要江柯玉愿意嫁给富商,那么夫家就可以入股布匹生意了,自己的私房就有着落了。
听到江柯玉不愿意的消息,江美美便自告奋勇地去“开解”江柯玉。
进到江柯玉的房间,江柯玉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既然江母不愿意听她的话,那她就自己回随州江家去,去找裕年哥哥。简家哥哥必定会为自己做主。
江美美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阔别多年的妹妹,胸中翻涌着不明的心绪。她承认,自己很是嫉妒江柯玉,同为江家的女儿,为何她就能学习琴棋书画,还有自幼定亲的青梅竹马为伴,反观自己,兢兢业业为江家考虑,却没了说好的亲事,只能嫁与商户人家。记得当时江柯玉刚回来,她在厅堂里看到这个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妹妹,只觉得自己与她相形见绌,两人身上无一丝相像,所以她嫉妒她,这个被上天眷顾的妹妹。现在江家落难,她还有简家的亲事作为靠背,而自己的亲事,已经是自己计较之后的最优选,她不服。
江美美也没有与江柯玉说许多话,将江柯玉嫁与富商的好处说了一通,见江柯玉并无回复,就出了房间,也不用江柯玉送客,江美美出门之后叫过了陈姨娘,威胁她看好江柯玉,又去了江母的房间,商量之后,决定让江柯玉从夫家发嫁,江家人太少,她担心会让江柯玉跑出去,还是夫家人多,能看好江柯玉。
第二天,江美美派人把江柯玉接去了自己夫家。亲事有江母的点头,富商已经付了三百两银子,只等着半个月之后付完尾款。
就这样,江柯玉在一个黄昏,被人灌了一大杯酒,晕晕乎乎的被人背上了花轿,没有迎亲,没有拜堂,更没有祝福,浑浑噩噩里,江柯玉就这样嫁给了一个陌生人为妾。
富商在京中租住的小院里成了亲,江柯玉如图一条砧板上的鱼,被娘家“卖出了”六百两的高价,江柯玉不经酒,直到半夜被人吵醒,才发现自己早已无力回天,在无尽的伤害中,江柯玉的泪水沾湿了半边枕头。
自己和裕年哥哥,终究无法挽回了。
随后的日子里,江柯玉沉默起来,富商还以为自己娶了一个哑女,对她的态度也冷淡起来,美人再美,冰山美人也是惹人不快的。院中奴仆见到主人并没有待见江柯玉,也阳奉阴违起来,只有富商回家的时间,江柯玉才能吃到热乎的饭菜。
半个月之后,富商准备回家过年,他把江柯玉留在了京中。江柯玉不置可否,没有半分挽留。
出乎意料地,在富商离开三天之后,一伙人簇拥着一个妇人进了这方小院的门。江柯玉听见前院中传来人声吵嚷,才准备打开房门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早已有人先她之前打开了房门,是一个面容严肃的婆子,后面跟着十几人,她们中间簇拥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
先有两个婆子进了房间,抓住了江柯玉,将她从案桌前按到了青砖上,江柯玉的双肩被人狠狠按住,双膝被青砖硌得生疼。妇人进的门来,从容地坐在了榻上,示意身边人问江柯玉事情。
“尔等妾室,主母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家老爷是什么时候接你进门的?还有花了多少钱?”婆子开口就是质问。
江柯玉明白,这一刻终究来了,为人妾室,主母打上门来,妾室只能听从主母的任何要求。
“妾身是半月前进的门,花费多少银子,妾身不知,只听得旁人说,约有六百两。”一字一句地,江柯玉艰难地把自己的“身价”说出口。
秦朝律法,妾室通买卖,为人妾室,就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物件儿卖给了旁人,再也没有人身自由。江柯玉自幼受简老太太教养,礼仪廉耻深刻于心,此刻对于自己境况的认识,不亚于三观崩坏,剜心之痛。任何一个自尊自爱之人,都绝不会让自己失去尊严,成为一个物件。
房间之外还有几个仆人,也是被人按住了在院中,妇人示意婆子又去问他们,得到了和江柯玉差不多的回答,妇人的面容明显地表现出厌烦和焦躁,她挥挥手,让人撤走了房间中贵重的物品,又把江柯玉关在房间里,就带着自己的人出了门,去了主堂。
随着门锁落在的声音,江柯玉跪在地上,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房间,一滴眼泪,终究从眼眶中落了下来,之后,泪如雨下。
简老太太最是厌恶妾室之流,当时定下与简裕年的亲事,很大的原因就是简家有训:无子四十方可纳妾。可是如今江柯玉为人所迫成为妾室,自尊的失去,内心的赎罪感,让江柯玉还是无法面对自己。
泪水簌簌而下,很快就沾湿了袖口,从新婚夜就开始难过的心,终于在今天撑不住了,江柯玉哭得俯下身,顿委在地,眼泪仿佛流不尽一般,江柯玉哭得昏厥过去。
有道是,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隔断,频倚阑干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