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宜春郡主送来的丫头叫小桃,声音清脆悦耳,性格也活泼,江柯玉和她待在一起,这七八天来的笑容都比前几年加起来的多。
路途遥远,马车上时间难捱,江柯玉就教了小桃学字,两人亦师亦友,相处得很是愉快。受委托的这家官员,是扶棺返回祖籍的,本不欲带人。但是宜春郡马简裕年亲自出马,与家主商量,言辞恳切。家主出于对宜春郡主的考虑,还是带上了江柯玉主仆。
在京城霸上柳亭的送别,家主见到宜春郡主亲自送别江柯玉,终于放心。
大秦朝开国,就是沉氏皇族兵马行天下,如今百年过去,天下承平已久,军中势力减退,唯有皇族家臣上官氏一脉相承,饱受帝恩皇宠。前朝世家如萧氏,鲁氏等文官集团,仍然把握着朝堂上的大部分官员任命,举孝廉和九品中正制仍然是普通官员受封的主要途径。但从宇顺帝时期开始,科举制度就开始在江南道和中平道,东州东南府,越州北府,这四大地区施行,作为全国科举制度的改革实验区域,覆盖范围较小。皇族中人接近权力中心,举荐官员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此家家主便是通过举孝廉授官的,此番承了宜春郡主府的托付,想必起复之时也能多一个选择。
在路上行了半月,已是到了中平道地界。
夏天的雨多了起来,近几日,都是暴雨如注,一行人困在了中平道的淡江城,已有三日之久。既是扶棺回乡,那么时间上便也紧急,趁着今日雨点小些,家主便遣人找了熟悉当地地形的老农,准备绕路而行,避开现在因为下雨而变得泥泞难以行走的官路。
“江姑娘安,这雨天路难走,原本应该等天晴了再走,但是我家老夫人思乡心切,正好今日向导说雨会小些,可以绕路走避开泥泞,我们奶奶遣了老奴来说予姑娘情况,不知姑娘如何打算,我去回了奶奶。”主家派了一个大丫头来询问出行事宜,江柯玉也不扭捏,只说无异议,客随主便就好。
在驿站补充了些吃食和饮用水,江柯玉带着小桃,坐上了马车,还是当初的马夫,江柯玉示意小桃分了些糕点给他。
马夫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平时看待江柯玉主仆很是用心。
听带路的老农说,淡江城六十里外有座山,名唤虎山,形似老虎头而得名,山高而以石矿出名,山路上都是碎石,即使雨天也好走,就是绕路远了很多,平时里除了采矿的车队和紧急行商之外用的人少。
车队出了淡江城,走出十里就往虎山方向而去。
江柯玉掀起车帘,她有些好奇以石矿出名的山是什么样,以前只是在书上看过。
《山川志》是她很喜欢的一本杂书,以前还在随州的日子里,她收集了一整套《山川志》,仿佛看过了那些名山大川,自己也游历了一番似的。《山川志》里就记载过虎山以石矿出名。虎山的石矿,质坚而色白,多用于制作阑干和石板。
江柯玉掀开帘子看向外面,丝丝细小的雨丝调皮的有些侵进马车里。今日一看,虎山果然很是不同,树木植被都是矮矮的,绿色偏向灰绿,果然如老农说的山体以石头居多,而为了采石矿而开出来的路也颇为狭窄,基本上只容得一辆马车路过,但是很是干净整洁。
林间还弥漫着雨气,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远处,伴随着小雨,树林间越发寂静,只听见车轮辗过的“沙沙”声音。有风迎面吹来,更多的雨丝涌进车厢,江柯玉放下了车帘,突然小桃“啊”了一声。
江柯玉转过头看小桃,眼神询问怎么了,小桃像是吓到了,小声的说,“小姐,刚刚我看到了一些人,就在树林里。好奇怪。”
江柯玉微微笑了一下,指着小桃,示意她肯定是眼花了,刚刚她也在看向外面,都是矮树林和杂乱的石头群,没有什么人。
江柯玉又把车帘掀起来,外面的小雨已经变成了中雨,雨雾更大了,凉风吹进车厢内,使得两个人都打了个冷颤,小桃探头探脑地又细细的看过车外,果然没有人,只有静谧。看来真的是小桃眼花了。
就在江柯玉昏昏欲睡之时,变故突生,先是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在接着是人声雨声乱成一片,马车也剧烈的摇晃起来,小桃紧紧抱着江柯玉,生怕她撞到头,两人艰难地在剧烈摇晃的马车里保持着坐姿,以免撞上马车壁厢。
江柯玉正想示意小桃放开自己,然后打开车门问一问车夫,突然听到"噗嗤”的声音,江柯玉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大力拉住了小桃想要推开车厢门的手,摇摇头,同时示意她别说话。
而后江柯玉拉着小桃两人把所有的物件都放在车厢门后抵住。
刚刚的声音她很熟悉,在青楼的日子,常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那些寻事生非之人,往往一言不合就打起来,这种声音,是利器刺进肉里的声音。
究竟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江柯玉的马车一直是缀在主家之后,行李之前的,算不得靠前。是以现在马车停下来了,也不敢随意出去探查事情。
小小的车厢内,江柯玉和小桃紧紧抓在一起,两个人都从对方冒出冷汗的双手感受到了紧张与恐惧。
突然之间外面的声音变得更加混乱,不断有闷哼声在车厢旁响起,车厢被撞的一阵一阵的。车帘上也被溅到了不少液体,染红了原本靛蓝的车帘。
混乱之中,有人大力踹开了门,小桃因为在前,被车门碰到,晕了过去。
江柯玉快速拿过旁边的琴,挡在了小桃身上,唯恐还有后续会伤到小桃。
两个男人进入了车厢,带来血的冷腥味和雨的潮湿气。
为首的玄衣男子想不到这一直安静的马车里还有人,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把刀架在了江柯玉脖子上,刀刃寒气逼人,还在一滴一滴地淌下血水,只见他一边威胁着江柯玉,一边把另一个男子拉进了车厢里,还未开口,空中便有“嗖嗖"声传来,为首的男子转过身去对付雨幕中出现的箭雨,“铛铛”声不绝,这是金属相撞的声音,使人牙酸。
玄衣男子一边用刀击开箭雨,一边赶起了马车,马车重新跑了起来,雨越下越大,没了车门,雨水倒灌进来,很快整个车厢内都是水。
马车跑得很快,周围传来撞击的声音,像是穿过了一片人群,江柯玉从玄衣男子的背影里看到了雨幕中的打斗双方,没人发出声音,只有刀剑相撞的声音,刀刀见血,已经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场面。
血,到处都是血,深的浅的红色,让江柯玉的视线充斥着这死亡的颜色。
江柯玉紧紧抱住晕倒的小桃,小小的马车剧烈颠簸着,一个不小心就会颠下去。她自己也已经被颠簸着撞到了好几次车壁,撞得眼冒金星。
现在江柯玉抱着小桃,旁边还有一个浑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车架上还有一个杀神,如今,她们已经陷进了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