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么多人的围追堵截之下,姚杳竟然还有余力逃到这里,自然一则是她本身功夫甚好,二则则是这群人本就不是奔着杀人而来的。而是为了活捉!
这可就麻烦了。
“世子,有发现!”远远的有侍卫大声喊道。
韩长暮和金玉齐齐抬头,沉着脸色疾步过去。
几行深深的足印留在积雪上。
“世子。”侍卫站在湖边,从一片踩踏下去的积雪里刨出来一截雪青色的布头,窄窄的一条,一指来长,断面整整齐齐的,像是被什么利器一下子切断的。
韩长暮接过来摸了摸,是最寻常的棉布,只是颜色和折痕都是新鲜的,应当是头一回拿出来用。
他眉心一跳,想起姚杳今日的装束。
她素来不爱钗环,一向都是用一根发带将发髻束起。
而她今日用的,正是雪青色的发带,与这截布头一般无二。
这根发带,他是头一回见她戴。
他下意识的收紧五指。
姚杳素来机敏,即便打不过,逃跑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现下却被人一刀砍断了发带,形势似乎比他预料的更加不妙。
“世子,这是阿杳姑娘的东西吗?”金玉觑见韩长暮脸色不虞,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问道。
韩长暮点点头:“是她束发的发带。”
金玉倏然变了脸色,这刀都砍到脑袋上了,人怕是免不了要受伤了。
韩长暮抿了抿唇,望向远处,大声问道:“还有旁的发现吗?”
正在仔细搜寻的侍卫们纷纷停了下来,摇了摇头。
韩长暮一贯沉稳的心生出焦躁不安来。
今日的事着实是太过诡异了。
以十二皇子为饵,一环扣一环,张开了一张巨网,等着他们这些人自投罗网。
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究竟是为了追杀十二皇子,还是为了活捉姚杳。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拨人,只是有人螳螂捕蝉,有人黄雀在后罢了。
若如图是十二皇子,他方才留了侍卫护送十二皇子返回行宫,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军士,不说以一当十,护卫十二皇子的安危,也是寻常事。
若所图是姚杳,方才为了护送十二皇子离开,韩长暮并未留意到姚杳当时的情形,但现下回忆起来,这群人怕是一照面,便是冲着姚杳去了。
这样看来,只怕凶多吉少。
一阵心慌袭来,韩长暮心跳如擂鼓,言语间也沉稳不在,多了些疾言厉色:“命人沿着河道仔细搜查,河底,河边,一寸地方都不能放过。”
金玉也知事情不妙,一刻不敢耽误的安排去了。
众人且走且查,一路上发现的痕迹越来越多。
但比那截发带更有用的痕迹却是半点没发现。
就好像姚杳和那群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韩长暮一行人沿着蜿蜒的河流一路下行,一直到了山脚下。
时值黄昏日晚,山脚下已是另一番景象。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但山脚下时气比山上温暖了许多,冰雪尽数消融了。
山脚下虽然不及阳面那般花木葳蕤,芳草葱茏,但潮湿的泥土和坚硬的石缝里,还是有羸弱的野草不屈不挠的冒出头来,给这片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添了几分盎然生机。
追查到这里,各种足印痕迹,乃至车轮印子都多了起来,有些是陈旧的,有些则是新鲜的,错乱的交叠在一起,已经无法分辨了。
河水在山脚下拐了个弯,流经玉华山下的村子,最后流向何处,却不得而知了。
韩长暮的心情灰败的厉害,他从未如此挫败过。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只要出现过,便必定会留下痕迹,但他们的痕迹呢?
那些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从而掩盖了原本的痕迹?
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刻意的掩盖痕迹,其实是就没有担忧被他发现行踪,换言之,是根本不怕被他查到行踪!
摆明了告诉他,这就是一个圈套,问他敢不敢往里跳!
韩长暮冷笑了一声。
是圈套又如何?
他从千军万马中闯出来,行事若是畏首畏尾,早就没命在了。
“金玉,命内卫到附近的村镇中仔细盘查询问,这几个月,尤其是圣人在玉华山围猎的这几日,有无陌生人出入,着重盘查长期空置但近期却赁出去的房舍,凡有可疑之人,不必查问,直接全部锁拿下狱!告诉各个里长,从即日起到圣人回京,若他的辖下有陌生人却未上报,后被内卫司发现,本官可是要拿他是问的!还有,安排内卫在市集食肆医馆这些地方蹲守,记着,”韩长暮微微一顿,别有深意的冷哼:“要大张旗鼓的查,要人人自危。!”
“......”金玉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对,对,他们这些人藏得再深,总不能不吃不喝,只要吃喝,行迹就隐藏不住了!世子这是要逼着他们自己现身!”
韩长暮满脸寒霜:“他们所图不小,来的人必然不是个小数,这么多人藏身在村镇中,若留意搜查,一定会露出马脚来的。”
金玉忧心忡忡的应了声是:“世子,话虽如此,可这样大张旗鼓的搜查,必定会惊动了圣人,圣人会不会怪罪世子为一个小小的参军,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有失体统。”
韩长暮倏然冷笑,笑意不达眼底:“谢三刚刚在宴席上有了动作,圣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我不过是体察圣意,顺水推舟,替圣人彻底铲除他的势力罢了。”
“不错,谢三是个极好的借口。”金玉深以为是的连连点头。
韩长暮缓缓道:“不只是借口。”
金玉愣了一下:“世子的意思是,今日之事,与谢三有关系?”他变了脸色,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呢,他现如今被关在密室里,谁都见不到,如何能谋划算计?”
韩长暮一派胸有成竹:“他谋划十数年,怎么可能就这般轻易的束手就擒,我虽不知他后面还有什么谋划,但总少不了谋朝篡位,这样大的图谋,自然不会是静悄悄的,只要揪着他不放,总会有所发现的。”
“那,阿杳姑娘怎么办?”金玉低声问道。
韩长暮神情一滞,锥心之痛如潮水席卷心间,他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看眼下的情形,那些人要的是活着的她,她,暂时性命无忧。”
“......”金玉一时无言。
性命无忧,会不会受罪,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