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一把金疮药按在了女子汩汩流血的伤口上,血便渐渐止住了,他抬头哼笑一声:“看到没有,就这点金疮药都值一百多两银子了,还能差你那点赏银?”
男子彻底放了心,唯唯诺诺的开口道:“我,我也不是信不过贵人,就是,罢了,我能画,就是不会写。”
谢义永也暗自松了口气,他也担心这个男子是个倔性的,若是死活不肯画,自己也不能命人杀了他。
谢义永淡声道:“拿笔墨来,庆之,你看着他画。”
一听这话,壮汉也翻身下马,疾步走了过去,一脸警惕的瞪着那男子:“殿下,还是属下看着他画吧,属下也能记一记路。”
看到壮汉主动出面,谢义永的心情总算是痛快了些,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后面的路程还要靠壮汉开路,他看着男子画舆图,也便于他提前熟悉路程,避免频繁的走错路。
男子虽然自称自己不识字,但是作画的动作却是极快,只可惜他的画工稀疏,画出来的舆图简直粗糙的没法看。
壮汉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又拿过一张纸,重新描了一遍,一边描画,一边仔细查问男子,问清楚了方向,沿途的特殊之物,一一在图上标注清楚,最终才形成了一张尚算完整详细的玉华山阴面的舆图。
只不过这张舆图只绘制了通往冰湖的那条路,和路上方圆数里的情形,整个玉华山阴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壮汉还是不得而知。
他仔细审视了一番这舆图,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底,默默无语良久。
“怎么了,舆图有问题?”谢义永高高在上的问道,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满。
“不可能有问题的,草民画的舆图,肯定没问题。”男子忐忑不安的瞥了壮汉一眼,觉得壮汉对他始终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他想不通这敌意是因何而来,但是白花花的赏银却不能不要。
壮汉定了定心思,将舆图呈给了谢义永,忧心忡忡道:“殿下,据属下推断,冰湖离此地极远,约莫得走两个时辰的路程。”
“那还耽误什么,赶紧走吧。”谢义永神采飞扬的挺直了腰杆,一迭声的催促壮汉。
眼看着无力阻拦,壮汉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是,还请殿下稍等片刻,属下重新整顿人手,尽快出发。”
壮汉一手拿着舆图,仔细的审视了,一手提笔,在舆图上勾勾点点,将这二十几人重新进行了安排分配,好手们都留在了谢义永的身边护卫。
一番安排之后,壮汉觉得再无遗漏,才一声令下,一行人重新浩浩荡荡的往前走。
“诶,我,我的赏银呢,我的赏银谁给我啊?”男子眼看着谢义永一行人竟然离开了,他顿时着了急,也顾不上扶着女子了,一手抓起草丛里的二两银子,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追着谢义永一行人大喊大叫。
庆之偏了偏头,反手扔了两锭银子出去,远远的砸在地上。
两锭银子来回触碰着,在草丛里滚了两圈儿。
男子踉跄着跑过去,一下子扑到地上,将两锭银子抱在了怀里,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男子抱着银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掂了惦银子的分量。
两锭银子约莫足足有一百两,足够置办一座上好的宅院,娶一房媳妇了。
他仔细的的将银子塞进袖中,狠狠地啐了谢义永一行人一口,才把女子扶了起来。
“哥哥,银子,拿到了?”女子幽幽转醒,看到男子眼角眉梢藏也藏不住的喜色,她也跟着松了口气,虚弱无力的笑问一句。
男子重重点头:“拿到了,妹妹,这罪总算是没白受,你的嫁妆和我的聘礼,还有给爹娘修宅子的银子,都有了。”
女子长长的舒了口气:“也,也不枉费我挨了一箭。”
男子心疼的看着女子苍白无血的脸,低声道:“妹妹,咱们赶紧下山,给你治伤。”
女子点了点头,轻轻咳嗽了两声:“哥哥,你说那些人是什么人,怎么说的这样准?”
男子的脸色沉了沉,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妹妹,这件事情你就烂在心里,谁都不能告诉,也别管那些人是什么人,咱们赶紧先下山。”
女子低低的“嗯”了一声,借着男子的手站了起来,扶着他缓慢的往前走去。
刚走了几步,突然两声“铮铮”声破空而出。
二人大吃一惊,脚步一顿,只见一把手臂长的陌刀斜斜的扎进了泥土里,锋利的刀刃几乎贴着男子的足尖。
男子方才若是再往前半步,或是这把刀再扎的斜一点,那他的这只脚,早已经被剁进了烂泥中。
“哥,”女子惊恐的尖叫了一声,一把攥紧了男子的胳膊。
男子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他大着胆子看了看四周,山间密林里空无一人,只有山风穿过枝丫,摇动凝碧般的绿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声音原本是最具生机和最清脆动听的,可在这空无一人的山里,却平添了几分诡异和恐怖。
男子不禁遍体生寒,硬着头皮哆嗦出一句:“谁,谁啊?”
话音方落,从四面走出四个身着银甲的男子,为首之人一双三角眼格外阴冷,被那双眼睛看上一眼,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寒意从足底直冲额头。
“你,你们,大哥,是你们啊,吓死草民了。”男子显然是认识这四个人的,看到这四人出现,他顿时松了口气,身子也不抖了,说话也有底气了:“大哥,事草民都办妥了,你们就别这么吓草民了,草民胆小。”
为首的三角眼笑了笑,笑声粗嘎:“事情都办妥了?”
男子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不过就是告诉他们白鹿的事,再把冰湖的位置告诉他们,这有什么难的。”
为首的三角眼淡淡道:“银子也拿到了?”
一听这话,男子下意识的捂住了袖口,面露警惕:“你,你要干什么?当初可说好了的,我替你们传个话,这银子就归我了,你们不许抢的,你们不能出尔反尔,我妹妹,还受了伤呢。”
“当然,”为首的三角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唇角向上一挑,脸上如同带了一层面具,笑意浮在面具上,并未到达眼底:“这点钱我还不放在眼中。”他的目光在男子脸上,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问道:“舆图也画给他们了?分毫不差?”
男子傲然道:“自然,草民也在村里读过二年私塾,是识得字的,记个舆图有什么难的。”
为首的三角眼笑着点点头:“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挑你来挣这笔银子。”
男子诚心诚意的行了个礼:“是啊,这下子有钱了,得多谢几位大哥才是。”
为首的三角眼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目光在女子脸上打了个转,落在染了血的肩头微微一顿,道:“看起来你妹妹伤得不轻。”
说起这个,男子顿时怨怼道:“可不是嘛,那些人下手真狠,一下子就把舍妹给打伤了,幸而他们给上了金疮药,不然舍妹的性命都不保了。”
为首的三角眼怜惜道:“你们受苦了,赶紧上路吧,晚了可能就要在这荒郊野岭里睡了。”
男子道了声谢,扶着女子,越过这四人,朝一条僻静偏远的小路走去。
就在二人已经快要走出身后四人的视线范围时,突然两声轻微的风声传来,二人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只觉背心一亮,继而一阵剧痛从心口荡漾开来,传到了四肢百骸。
男子低头一看,一支泛着冷光的银色箭矢穿透了心口,箭尖上挂着鲜艳的血珠子,正一滴一滴的落在草丛里。
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扶,却扶了个空,再一低头,只见自家妹妹已经倒在了地上,长箭从她的心口洞穿而过,血花尽数洒落在草里,他的眼眸里满是深深浅浅的红色。
他张了张嘴,脸上痛苦而狰狞,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很快便也倒了下来,淹没在了一人多高的漫天荒草里。
不远处高高的树冠上,几只老鸦冲天而飞,绕着这片浓重的血腥气盘旋了几圈,发出嘶哑难听的“啊啊”声,最后入离弦的箭一般,一头扎进了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