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要走的迹象,首先是从珏哥儿的嘴里透露出去的,他在铁网山过的逍遥快活,简直就是乐不思蜀,年纪虽小,可气势最足,加上糕点糖果开路,领着一帮虾兵蟹将俨然成了本地一小山大王。那些正捧着松仁糕、糯米团吃的欢快的小伙伴们一听珏哥儿和荣泽说要走,一个个素白了小脸,不舍的问道:“珏哥儿,跟林大爷说说,他们回去,你们留着难道不成?”
珏哥儿和荣泽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看着脚边的零食篮子一点一点变空,叹道:“要是能行我们不早就留下了?完了,这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当中一个泥娃娃憨笑道:“这算啥好日子,我们才羡慕你们呢!能去京城啊,那是皇上呆的地方,对了,珏哥儿,你见过皇上没有?不是说你们家也是当大官的?”
珏哥儿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谁在这儿信口开河,胡说八道。”那泥娃娃不知什么是信口开河,却知道胡说八道的意思,忙抢道:“就是刘姥姥家的青儿。”
荣泽听了这个名字有些不耐:“她知道的倒是不少。”
有年长的孩子便听出了荣泽口中不屑的语气,迟疑道:“荣哥儿,不都说刘姥姥是你们家的亲戚嘛!我先前还见着青儿往你们家那边去呢!估计啊,是要给二奎哥寻个差事。”说完,他自己到咯咯的偷笑起来,引得旁的孩子们起哄不已。
荣泽奇道:“二奎是二奎,跟青姐儿什么干系。”
那小子便白了荣泽一眼,笑道:“青儿喜欢二奎哥,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俩人将来是要做夫妻的。二奎风光了,青儿不是也跟着风光了?”荣泽忙起身,一跺脚:“青姐儿一定是要找我姐说情,不行,我姐这人最容易心软,我得回去看看。”
青姐儿还真不辜负荣泽的期望,此刻正挎着一篮子鸭蛋站在黄家庄门口呢。二奎一直跟着,心里有些难为情,劝道:“青儿,要不算了,我看林家的饭也未必香,再过两年,我就到镇上跟师傅学抓药的手艺,咱们铁网山上的草药也多,怎么还不能养家糊口!”
青姐儿紧紧沉甸甸的篮子,就怕这些金贵物儿摔坏了,她嗔着二奎:“镇上能和京城里比?我姥姥说,那京城里到处是发财的机会,她打量我没听见呢,只偷偷的和我娘说,林家这次是遭了灾,所以到庄子上躲一躲,二奎哥不是常说什么雪中送炭?咱们现在做的就是善事。”
二奎急了,他是个脸皮薄的:“可,那雪中送炭哪里就要求人办事儿的。况且咱们前几日把那伙子恶匪引到黄家庄,林家没拿罪咱们就不错了,这会儿如何还能舍下脸面将话说出去。”
村里的孩子都早熟,十一二就定亲的大有人在,要是家境不好,生活艰难的,甚至直接把女儿卖到那人家里做童养媳,青姐儿家原也勉强,可自打姥姥和王家姑奶奶攀上关系,接济的银子就派上了大用场,加上黄家出事儿,大把大把的卖地,如今王家也小有薄产,二奎家与之一比,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的事儿了。
刘姥姥看重二奎,早和二奎娘私下里说过这门亲事,青姐儿偷偷听到,便在很久前将二奎哥当成了自己的所属物。为了心上人能进京成就大事业,为了自己将来能离开这个村子,青姐儿一狠心,把那日从恶匪手里得来的银子抠出来三百文,买了一百只咸鸭蛋。这事儿可不敢告诉自己的爹娘,要是知道她这样糟蹋银子,只怕要活活的打死自己。
青姐儿温柔的看着二奎:“二奎哥,雪琪这个人最好说话,到时候你一句话别讲,都只管听我的。”说着,轻轻叩了门扉。
门子见青姐儿脸色有些不善,但还是勉强叫二人进了院子。不大会儿,一个穿戴精致的小丫头将青姐儿俩引到了前院:“我们表姑娘正和客人说话,劳烦两位稍后,我向里面通传一声。”
青姐儿忙问:“莫非这客也是村上的熟人?”小丫鬟警惕的看了看青姐儿,青姐儿忙从篮子里掏出个青壳薄皮的大鸭蛋:“姐姐尝尝,这是我们自家腌的,味道极好。”
小丫鬟噗哧一笑,将青姐儿的东西推了回去,二奎羞得简直要挖个坑钻进去。
“客人到了,怎么不请进来?”花厅里传来雪琪灵动的声音,青姐儿顺势收回了鸭蛋,扯着二奎上了台阶,气的那丫头对着青姐儿的背影狠啐了一口。
屋内的主人和客人已经起了身,笑望着来着,二奎和青姐儿一怔:“周大少爷!”
周大少见了个儒生礼,弄得二奎和青姐儿也不知怎么回,不知所措的看着雪琪。青姐儿低声道:“雪琪你怎么没说周大少也在这儿。”语气中透着抱怨,她极不愿意被周大少听见自己低三下四的求雪琪。
雪琪客气的说道:“周大少来我这里求一篇哥哥往日做的文,我正要拓下来给他。”周大少温笑着看向雪琪:“我的事儿不急,反正林大人叫我在此候着,雪琪妹妹先招待二奎兄弟吧!”
雪琪妹妹青姐儿嘴角微微一动,叫的可真亲热。反观二奎,听周大少记住了自己的名字,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雪琪命外面的人给周大少重新换了茶,这才问青姐儿来有什么事儿。青姐儿忙将一篮子鸭蛋推到雪琪面前,将给二奎的事儿说与雪琪听。
雪琪面有难色:“这个可不好办,我们家都是哥哥管着大事小情,凭空带个伙计回去也说不过去。”
青姐儿急道:“这点子事儿还和林大人说什么,你只叫管家来一趟不就完了。”
雪琪弯下腰,将篮子往前推了推,“这么和王姑娘说吧,我姓丁,只是林家的表亲,林家的产业和我没有半分关系,王姑娘要是想找出路,不妨和刘姥姥再商议商议,姥姥才是有大本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