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有兵力优势,在战略抉择上就有自主选择的权利,西夏是整个中原腹地的缓冲地带,而凤翔是关中、汉中的战略要冲,即便夏、金、宋达成了联盟,想要做到两全根本不可能,这两个选项都是割肉,一个比一个疼。
“末将料定完颜合达会死守中兴府,另请金帝派兵驰援凤翔府,金国最近的兵马是阌乡的移剌蒲阿部,此将勇悍,但谋略欠佳,可使计谋袭杀之,不足为虑。”
速不台已经不是第一次完颜合达交手,此人心思缜密,用筹帷幄,对西凉局势把握精妙,他宁愿失了凤翔路诸州,也会力保西夏不灭,只要西夏苟存,蒙古人想要坐稳西凉是痴心妄想,吃进去的也会被打吐出来。一地之失换取全局稳定,唯完颜合达这只老狐狸才能做到,毕竟他之前的对手可是蒙古太师木华黎:“不过汪世显就没有那么高的眼光了,他必定会撤军回防,届时中兴府势弱,拖雷也有更大希望逐灭西夏。”
“单单一个汪世显朕倒没有放在眼里,不过就怕曹友闻暗助搅局。”三方势力中还有一方兵马没动呢,自从应理一役后,蒙古上至君王,下到百将都不敢再小看这南渡皇帝的兵马。
“曹友闻虽是书生出身,但是锋芒毕露,心中家国之气浓郁,出手也十分果决,打兰州他必定会来帮场,故而末将以为倒不如两军齐出,一攻西宁,二攻兰州,把曹友闻拖在西宁城。”
“何解?”窝阔台还未想到速不台计策中的意思,分兵而行,双军皆弱,大概率会得不偿失。
“大汗,宋金联盟是十分微妙的,他们之间本身有世仇,在心里彼此憎恨着对方,只是迫于形势而联结成军,若蒙古军攻打大散关,金兵必至,同理蒙古若打潼关,宋兵必至,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十万火急的地方,但像西宁城,金人大概率不愿援手宋人,这地方本来就是全绩从西夏人手中硬生生抢来的,金人绝不愿眼睁睁看着宋人壮大,厉兵秣马。对于金、宋皇帝来说,西凉最好是几方兵马互相掣肘,都能喝点汤,想独吞肥肉哪个也不愿意。这就是我军破局的关键所在,我等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人生来都有劣根性,到了危急关头都有众志成城,坦然赴死的决心,但当得过且过时,个人又有自己的算盘,若是其中牵扯到自己的利益,难免会为此打的头破血流。人人都想独吞肥肉,但局势不允许,故而产生了中庸之道,掣肘之理,映射到家国天下亦是如此,毕竟家国天下也是天下人组成的嘛。
“明白了,那就把声势放在西宁城下,主力暗度兰州,直捣凤翔。”
“大汗圣明。”
这一次蒙古高层的决议舍弃了应理这座小城,把攻取西夏的压力全然抛给了拖雷,若速不台此计可成,那么西凉局面顺势打开,蚕食关中,吞并汉中,中原门户自此大敞。
四月十五,窝阔台兵发两路,一路由窝阔台亲率,屯兵西宁府城外,与曹友闻成对峙之势,另一路由速不台领兵,取道兰州。
且说速不台领两万蒙古骑射只用了三日便攻下了兰州城,大屠兰州之民,然后转道定远,亦下之。
此消息也在同一时间传到了与兰州比邻的新会州。
时见保州城府衙,一甲卫冲入大堂,神情慌张的向堂上之人禀报:“将军大事不妙,军情吃紧,蒙古人又来了。”
“什么?说仔细些。”
此人浓眉大目,身姿伟岸,说话间声音洪亮,有大将之风。
郭斌,小名虾蟆,又名颜盏虾蟆,会州人,时任知凤翔府事、本路兵马都总管、元帅左都监兼行兰、会、洮、河元帅府事。
郭虾蟆之威名显于金夏两国,此人随兄郭禄大参军,凭借着一身神射本事在战场上履历战功,先后击败了西夏精锐军与田瑞叛军,成为与汪世显齐名的西凉名帅。
不过郭虾蟆是个特立独行的人物,即便金朝皇帝遥授了他许多官职,从知州事到元帅,荣耀数不胜数,但他从来没有离开会州,一直坚持着从军的初心,那就是保卫家园,保卫会州,十数年如一日,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人,手底下的万余人马也是由会州男儿换了一批又一批。
甲士将蒙古人的行军路线详细说予郭虾蟆。
郭虾蟆思虑了片刻后说道:“集结会州军,奔赴会安关,不管蒙古人的来意是什么,绝不允许一兵一卒踏入会州。”
有些人的志向很大,在于家国天下,而有些人的志向很小,乱世求存,家园稳定,郭虾蟆坚持了这么多年,不惧任何来敌,哪怕蒙古人要入会州,也要踏着他的尸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