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回绍定三年春,蒙古兴兵之事刚刚传入临安城。
枢密院大堂,左相崔与之、右相陈贵谊、刑部尚书乔行简、吏部尚书郑清之、兵部尚书魏了翁五人齐聚此地。
“崔相,蒙人此次攻伪夏可谓精兵齐出,皇帝领军,拖雷辅战,西夏危矣,我等如何是好?”
陈贵谊自任右相以来整顿史治,将在朝的寄俸官外派地方安置,又上书削其薪俸,使皇帝谨慎任命奉祠官,而现在他又在制定对奉祠官的筛选法令,一旦此法令经过赵官家的点头,那么凡有行酷,贪污,弄权,枉法等差遣经历的职官都不能请求奉祠。
这无疑是一项大吏法,期间不知要得罪多少文臣武将,但陈贵谊还是毅然决然的在做此事,而且现在是紧要关头,打压朝内声势一旦转移到外战身上,陈贵谊害怕此令会无疾而终。
“正甫不必忧心,即便西边与蒙古开战,朝内该推行的法令还是要强制措施,老夫只要不闭眼,这万万千的乞奉官就要给老夫打起十二分精神,不仅现在不让贪官枉法者奉祠,而且要追究旧人过失,一旦坐实,老夫要把他们这些年吃进去的全部打吐出来,本朝恩浓,不杀文士,但没说不让刺配三千里,台州地广,种粮食的人缺的紧。”
凡政策实行需上行下效,自导倒史案之后高官层的风气逐渐清流化,加之皇帝勤勉,临安府数十年的奢靡之风也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且赵官家任用崔与之为辅朝第一人有利有弊,崔与之出身岭南,在朝中根基浅,加之老帅正直,很少有攀附门路,但正因为如此崔与之才能放开手脚帮清流们施展他们的政令,用崔与之的话来说一时的骂名算个甚,当初全绩还背着弑杀君王的名头呢。
“西凉战事一起,朝中自不能袖手旁观,不过筛选令引出了不少文笔精湛的家伙,他们现在的着墨点是整个朝廷高官,百姓不明真相,皆是议论纷纷。”
魏了翁被高稼的影响一直是主战派,对蒙古,亦对金人,明明背着大文豪的身份,却是个脾气火爆的老头。
“战亦可,但金人不能不防,最好让金蒙形成耗战之势,期间也可让曹友闻加强三观五州防御。”
乔行简一开始贯彻的思想就是主和,以前的朝廷需要休养生息,现在的朝廷更需要发展,一打起来,全国吃紧,这几年初见的成效也就白费了。
“金人不是傻子,只怕他们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左右一推诿,反倒便宜了蒙古人,西夏一灭,西凉局势就更难防守了。”郑清之是史案旧臣,也是现存史党中官位最高的一人,与京西湖北安抚司参议官史嵩之,临安知府余天赐成三足鼎立。而现史党的核心人物史嵩之已在参议官位置上呆了三年,且以他的资历完全可以出任处置使或者襄阳知府,故而郑清之在朝一直是谨言慎行,生怕出了差错,毕竟这事全绩在官家面前的人情,而官家超然世外不受束缚,说变脸就变脸了。
“何人嚼的舌根?说来听听。”崔与之目色不善的问道。
“台、殿、察三院的名笔们,还有不少内侍省的大夫,说谁的都有,最多的当然是我们全帅了。”陈贵谊一副调侃的语气。
“好嘛,谏官就是这么给皇帝纳忠言的吗?还有这些宦官又是收了何人的好处,竟敢如此明目张胆!他们都说了什么?”
“说冶功杀了济王,把控军政,川陕曹友闻、山东彭义斌、荆襄孟珙、两淮赵葵、京都杜杲都是他的党羽,如今又添了福建陈韡,台州徐清叟,大宋天下八成兵马都在他手中,只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郑清之比起那些文章上的语言说的还十分含蓄。
崔与之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面带羡慕的说道:“是啊,何止八成,大宋军旅何人不识墨衣花帅名头,他才二十有七啊,由史入官,由官入将,不过十年,蓦然回首,老夫都该仰望他的功绩了。大宋幸哉,官家幸哉啊。”
“我若是冶功,绝对比他现在更嚣张,更跋扈。”
“哈哈哈!”
枢密院中响起了众人的笑声,许久不止。
同日,慈明殿。
杨太后自还政赵官家后便常在此殿居住,不过杨太后虽然撤了垂帘,但赵官家对其十分恭敬,凡遇家国大事都会来询问杨太后的意见,此次也不例外。
晌午时分,赵官家派人来知会杨太后,说是午后要来请安,杨太后得知,立即命人备下午膳,又派内侍请来了皇后谢道清。
时见正殿。
“儿臣拜见母后。”二十岁的谢道清加持凤冠已三年有余,如今行为举止典雅贵气,母仪之风初显。
“圣人来了,快,给圣人赐座。”谢皇后是杨太后钦定的后宫正主,自然对其十分喜爱。
“母后,今日召儿臣,是有事情吩咐?”谢道清小心翼翼的问道,她与赵官家保持着相敬如宾的态度,她自己也明白自己的靠山是谁,故而一直对杨太后唯命是从。
“无事无事,今日官家要来宫中问安,咱娘三聚一聚。”杨太后笑起来慈眉善目,但眼中还是藏着几分忧虑:“圣人与官家已作天合三载,是时候为大宋沿脉续昌,圣人可将此事放在心上?”
谢道清闻言脸色微红,吱唔间有些扭捏:“母后也知官家性格,他呀,整日忙碌国事,阅卷三更,五更又起,旁人谁也劝不住。”
“这怎么行?官家乃天下共主,不上心身体,久累成疾啊,待会儿哀家要好好说一说他。”杨太后对赵官家如今的态度十分欣慰,暗叹自己给大宋找了一个好皇帝,也算对得起先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