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掉下了眼泪。
“我和你说过吗?与狼赛跑的故事还有另外一个。她没有抛弃自己的同伴,而是拽着同伴一起跑。但人是跑不过狼的,他们绝望后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吸了吸鼻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抓紧了身上的风衣道:“人总是喜欢美好的结局,所以最后他们打败了狼。如果我那时候没有放弃,会不会也这样?”
“也有这样圆满的结局?”
“不会。”秦望舒毫不留情地打破张雪的幻想。“人跑不过狼,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也打不过狼,除非天降奇迹。”
“但奇迹就像神一样,根本不会怜悯普通人。”
神父相信奇迹就像他相信神一样,他用一生去侍奉神却没等到一个奇迹,所以他死于肺病。从那一刻起,秦望舒就意识到,神的怜悯就像这奇迹,不存在。
“你会告诉他们吗?金伊瑾的事。”张雪把身子蜷缩在风衣之内,衣服上淡淡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有些着迷。“如果对象是你,我愿意承担。”
“不会。”
张雪心稍稍安定,她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瓣,试探道:“如果夏波找到金伊瑾呢?”
“天太黑,我没看清。”
她紧张地揪着衣领,手掌心不知不觉出了些汗。“如果夏波审问你呢?”
“天太黑,我没看清,夏军官要是想审问,也应该是问当事人张雪。”
张雪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她张了张嘴,道:“我害怕,没有及时拉住她,但夏军官要把这事都推在我身上,我是不认的。”
她低下头,继续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救不救不过是情分和本分之分,只要没害人,我就不会认。如果夏军官要安抚金家,那我张雪只能自认倒霉,既定的事又何必再问我。”
她的话刚落音,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张雪站起身,无措地看着秦望舒,秦望舒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震动,没起身问道:“谁?”
“夏波。”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秦望舒松了口气。她抽走条凳,让出身。
夏波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烛光下影子格外高大,塞满了整个屋子,下一秒被张雪踩在脚下。他皱眉扫了一圈,视线落在她们两个身上,不悦道:“你们还不休息在这里做什么?”
他看见张雪身上的风衣,瞬间有些明悟,挑眉道:“串供?”
他舒展了一下身子,靠在门边,高挑得个子几乎要顶到门框。若不是这身时下进步青年的打扮,活脱脱一个**。
“说说看,你们怎么对供词的?金家在城里不是一手遮天也是——”
“够了!”秦望舒打断夏波还未说完的话。她比夏波整整矮了一个头,仰视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对方戏谑的神态让她感到一阵羞辱。“她发高烧了,需要休息。”
夏波表情敛了敛,但依旧未动。
“我想夏军官应该不会想和金家解释完,再和报社解释吧?”
夏波脸上有些迟疑,但更多的是惊奇,好像重新认识了秦望舒。他嗤笑了一声,算是认同了她的话,招呼着张雪去借住的人家。
在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弯腰快速低声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怕金家和报社吧?”
张雪跟在夏波身后,他的影子完全把张雪笼罩在内,她偷偷抬起眼。时下世道不算安稳,每一个人手里都可能有那么几条不清不楚的人命,尤其是军官。
杀生多了,身上煞气重,百鬼都要避着走,所以有恶鬼怕恶人之说。张雪不知道夏波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但她只觉得安心,就连这可怖的秦家村都在这份安心下变得富有诗意起来。
夏波不是多言的人,他甚至没再提之前的话。张雪有些紧张,她踢开脚边的石子,石子轱辘转,撞到了夏波。
影子一停,张雪也跟着停下,她捏紧拳头,鼓足勇气道:“金伊瑾不是掉下去的。”
“我看见一只手从地底下钻出,把她拽了下去。”她看见夏波转过身,于是又道:“是秦望舒交代我不要告诉你们。”
耶稣被钉于十字架而死,死前他曾大声说:父啊,父啊,为什么离弃我?我将我的灵魂交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