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并无语声回应。
杜少卿看向身侧,笑了笑,轻推房门。
房门并未关上。
杜少卿精神一震,牵着孙凌瑶抬步而入,陪笑道:“夫人何时回至家中,怎未令弟子前往迎侯?”
陆安晴端坐桌旁,眼中全无那灰衣身影,顾自问道:“孙师妹,师娘……可是要紧?”
家中出了此事,她若待在青洛小铺不闻不问,必然会令紫荷居众人腹诽,故一大早自家弟子禀明情形后,她便赶了过来。
孙凌瑶拉着身侧小修,在桌旁落坐,徐徐言来:“陆师姐,师娘昨日旧疾发作,需在房中清静调养一段时间,小妹也未前去打扰……”
杜少卿耳听两女温声细语,到火房急急捣鼓,奉上两杯白雾升腾的灵茶,“两位夫人,用过灵茶再来详谈,如何?”
陆安晴神色漠然,见玉杯殷勤送至唇前,偏头便避了过去。
孙凌瑶嘴角微翘,慢慢饮着灵茶,奇道:“咦,轻嫩如松花,幽香微至,非甘亦非淡,入口化为一团灵气,极为和顺……夫君,这是何茶?”
杜少卿心中大赞,趁此挨着那倩丽身影坐了,嗅着熟悉的异香,陪笑道:“隐岳宗出的清露茶,为夫在青苍坊市偶然得来,仅一小罐,师娘尝过两回真是赞不绝口。常阳坊市,却是寻它不着!”
说着,他看向身侧,虚心请教:“夫人可知隐岳宗?弟子孤陋寡闻,从未听闻。”
陆安晴手影微闪,夺过那只玉杯,轻轻啜了一小口,“孙师妹,此茶,寻常。”
孙凌瑶暗自窃笑,不露声色道:“夫君可有听见,快快将好茶取来与陆师姐品尝,妾身还需修炼呢。”说着,起身而去。
杜少卿看着身侧娇容,温声道:“夫人,那青玄苦岩,如何?”
陆安晴静静而坐,注目手中玉杯,默然无语。
杜少卿转去了火房,飞快捣弄一番,捧着玉盘回了房中,殷勤道:“仍是二十四叶,还请夫人细细品尝?”
陆安晴神色冷冷,取出一本炼器典籍,埋首翻看。
杜少卿在旁等候少许,未得半句回应,忍不住将大手偷偷摸摸抚了过去,顿时触及一片温润细腻,“陆师姐未驭使磬绝香焚鼎,隔绝外物?”
他心中大喜,将佳人抱至怀中,痛心疾首道:“夫人三日不曾归家,小弟被师娘和大师姐狠狠训斥,险些挨了饱揍。何必为了些许小事,再久久挂怀?”
陆安晴冷笑两声,陡然捉住那只想要往深处游走的怪手,低语道:“呵呵,小事?你这混账对妾身总是不尊不敬,与孙师妹和雪儿她们相处时,可曾如此?与大师姐独处时,可敢这般放肆?”
“夫人轻些……”
杜少卿失声呼痛,直吸冷气,悄悄道:“弟子对师父极为敬爱,向来是倾囊相授,何曾有过敷衍?”
陆安晴神色黯然,叹息道:“每回言及正事,你总是胡搅蛮缠,实不可理喻!”
杜少卿微愣,盯着那白皙的侧颜,琢磨道:“这,哪算正事?不是谈论道法妙术,也非传授炼器之道,更非商议赚取灵石的买卖……”
陆安晴瞥了他一眼,低落道:“没趣!你这混账就对床……第之事上心。”
杜少卿脑中突闪,斟酌道:“近半年来,夫人常常无缘无故生怒,可是为了自身境界之事?”
陆安晴静默良久,缓缓靠入他怀中,凑耳言道:“孙师妹都已破阶,妾身境界仍停滞不前,看着大好时光白白流逝……”
杜少卿恍然,闹了几日,竟是受了无妄之灾。
他大嘴堵去,狠狠惩戒一番,破口骂道:“你这婆娘,平日里谈论起道法来极有条理,怎事关自身就糊里糊涂,失了分寸!我修至练气境后期,停滞十二年之久,何曾迁怒旁人?孙师姐在筑基四层停滞二十二年,仍是心平气和,可有闹得鸡飞狗跳?总之自身积累不足,埋头苦修便是!师娘早有教诲,‘怒甚偏伤气,思多太损神’,你这婆娘不安神惜气,当心反损了自身修为……”
“我这筑基中期修士,需要你这练气小修指教?”
陆安晴双唇微肿,使手拧了过去,恼怒道:“妾身有了烦心之事,难道去与雪儿她们计较?呵呵,那无数真元,借与了狼心狗肺之辈!”
杜少卿紧搂怀中之人,暗道:“筑基修士,难免也会为了修为境界而苦恼……”
他掏出那方粗糙的木制棋盘,起身坐去了对面,“修行之事急求不来,你我几日未曾对局,莫要生疏了棋艺?”
陆安晴兴致缺缺,仍摆好了棋子,上阵厮杀周旋,小半个时辰后,便细眉紧蹙,
她未尝一胜,忽地使手搅乱棋局,冷冷道:“无……趣!”
杜少卿干笑两声,这婆娘于此道天赋不足,他也没辙,遂拉起对面俏丽的妇人,笑眯眯道:“夫人,修炼之事,不可荒废啊!”
陆安晴脸色微红,默默随他步至了那雕花大床前……
夕阳西斜之时。
杜少卿缓缓收功,炼化陆安晴渡来的两滴真元,气海不过存有缕真气,“大师姐出门后,独自去东厢房练习符道,师娘她……,随在几位夫人身旁,更为安稳!”
身下,忽有语声幽幽道:“雪儿和青芷稍后就要归来,如此,成何体面!”
杜少卿大嘴堵去品尝半晌,看着寸许远那双明亮的眼眸,奇道:“夫人先前怎未使出惯常的妙法?”
陆安晴笑而不语,玉手缓缓扶去,小声道:“妾身想去正屋看望师娘,莫要失了礼数。”
杜少卿舒适地叹了口气,暗自回味,呐呐道:“夫人不知,师娘此时要清静休养,咱们前往打扰,反会惹恼了师娘。”
“嗯……”
陆安晴颔首,颠簸了一阵,突地轻推身前之人,“莫要误了晚膳。”
杜少卿隐隐闻得前院动静,飞快理好衣物,笑道:“夫人可要起身?”
陆安晴脸色娇羞道:“夫君自去,休要啰嗦!”
杜少卿心舒意畅,出了房门,恰巧遇着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并肩入了内院。
他忙迎上前,牵着两位师侄去了火房,笑道:“本师叔未去铺中,赵师侄定有无数埋怨。”
陆晚雪听他自吹自擂,麻利地挽起长袖,接过玉碟一一洗净。
周青芷紧挨他身侧,看着两人忙前忙后,轻叹道:“铺中没了师叔相助,我姐妹三人心下若有所失,整日愁眉苦脸,好生慌乱唉。”
杜少卿立时眉花眼笑,将手中碧莹化灵果殷勤喂去,昂首挺胸道:“周师侄暂且忍耐几日,待本师叔出山,自然事事顺遂。”
周青芷顾及口中灵果,脸颊微鼓,再难以陪他胡言乱语。
陆晚雪轻笑出声,待灵米下锅,传音问道:“师弟,师父她?”
杜少卿搂着两位师侄,悄悄道:“金阳谷事后,你家师父伤势未痊愈,修为进境甚慢,便拿本师叔来出气。本师叔大度,也不会与她计较……”
陆晚雪望眼房门,抬袖掩住了身后,怅然道:“师父境界停滞了多年,心中偶有不快时,还需师弟多多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