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华和苏浚只一扫,便看见了坐在左边最角落里的一人,虬须胡,蒜头鼻,方脸,紫堂面皮,丹凤眼,卧蚕眉,五十来岁年纪,棕灰色劲装短打,长身挺立坐在那里,自斟自饮,面前摆着四五个盘,最显眼的当然是差不多有个脸盆底那么宽的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狗肉。//78无弹窗更新快//
此人正是夏仲舒,他那显眼的大胡和深邃的五官与呈在古清华御案上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二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色。
“小店地方小,两位将就将就。”包着浅蓝碎花布包头的老板娘殷勤的将他们引到一张桌旁,将刚刚离去的客人腾出的桌一边用毛巾擦拭,一边引他们坐下。
桌上已经面对面的坐了四人,见他们来了,下意识往那边都挪了挪。
人多桌少,除了夏仲舒是一个人霸占了一整张桌,其余的可以看得出来都是拼桌。
古清华就向夏仲舒那边努了努嘴,向老板娘笑道:“那儿不是有空位吗?我们到那边凑一凑吧!”
老板娘“哎哟哟”一声慌忙挡在古清华面前,陪着笑脸道:“这可使不得,这位夏爷是我们这的常客。他爱清静,不爱人打扰,他长年的包了那张桌,每个月他不来时就罢了,他来了,是要独坐的!呵呵,两位今儿可是赶着巧了!且将就着这边坐一坐吧!等会这桌的客人走了。我不再往这桌上添人便是了!”
古清华不由得就在心里感叹:生意人一个个果然是目光如炬,擅长于透过现象看本质!他们两人都这副打扮了,居然还能得到特殊关照!
谁知老板娘话音刚落,夏仲舒那边却传来不冷不热的声音:“刘嫂,他们若是非要过来,让他们过来就是了!”
古清华和苏浚望过去,夏仲舒眼皮也没抬,不紧不慢的伸着筷往嘴里夹五香豆干,就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老板娘也有点疑惑,不过她是听惯了夏仲舒的声音的。总还不至于听差了,便向古清华苏浚笑了笑,往夏仲舒那边抬了抬手:“既是夏爷这么说了,两位便过去吧!两位好运气,夏爷来我家吃狗肉也有五六年了,我可从来没见他招呼过谁呢!”
老板娘一边絮叨着一边将他们带了过去,殷勤的为他们拉开条凳,用袖拂了拂,请他们坐下。夏仲舒听她嘴里絮叨个没完便抬起眼向她瞧了一眼。老板娘神色一滞立刻闭了嘴,向古清华和苏浚嘿嘿笑了笑。
苏浚望了夏仲舒一眼。像是有些局促。古清华向老板娘道:“照着这位夏爷的同样来这么一份,这是什么酒?也同样来一壶!”
老板娘答应一声,转身利索的去了。
夏仲舒却是放下了筷抬起头来,盯着古清华目不转睛瞧了有两三分钟的时间,古清华垂眼瞧了瞧自己,并不觉有何不妥,便坦然回望着他,目光平平静静,既不示弱也不探究。更不带有攻击性。
夏仲舒突然笑了一下,淡淡道:“这酒未必适合你们喝,这儿的菜,也不见得入得了你们的肠胃,这儿的人,与你们更是格格不入。”
古清华心中突然就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嘴角勾出一抹浅笑,瞥了夏仲舒一眼不紧不慢微笑道:“是么?夏爷这话未免武断。适合不适合也要试过了才知道!”
夏仲舒“哈”的笑出声来,盯着古清华,清冷的眼底生出浓浓的探究意味,然后,眼睛一眨,顺势低头,执起筷。重新自顾自的吃一筷菜,喝一口酒。一派然自在,没再理会古清华和苏浚。
古清华胸口一梗。顿时气了个怔。傲慢的家伙她不是没见过,可像夏仲舒这样高不高兴都随自个高兴,完全当别人是空气的,她今儿还是头一遭遇到。
手中一热,是苏浚在桌底下捏了捏她。
古清华不觉转头向他微微点头莞尔一笑,今日来的目的她没有忘记。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跟夏仲舒置气的。
不一会,老板娘便端着大木托盘,将他们点的菜一一放上来,果然跟夏仲舒面前的一模一样,大盘狗肉、小碟的五香豆干、清炒白藕片、小葱豆腐丁、裹着盐粒的小蚕豆,连盘花纹大小都不差。外加两只阔口酒碗和一坛一尺多高的酒。
别的还罢了,看到这酒碗和酒坛,古清华的脸色就微微变了一变,苏浚也不觉侧脸望了她一眼。
偏生老板娘将菜摆放好之后,将酒坛挪至桌边沿远离菜盘,又利索的掏出一个锥样的东西将封了泥的黑陶酒坛撬开,老板娘一边动作轻轻撬着封泥,和着稻谷壳的灰泥簌簌而下,一边夸奖自家的酒:“两位公有口福了,咱家的酒是咱爹自个酿的高粱酒,一点儿不掺假,纯着呢!街坊邻居喝了都说好呢!”
说话间,老板娘已经利索的将坛盖打开,将跌落在桌上的少许泥屑轻轻拭去,殷勤的替苏浚和古清华斟了满满两大碗酒,双手端着小心翼翼放在他二人面前,笑吟吟道:“两位客官,请慢用!”说毕殷勤的笑着点了点头,便退至别桌招呼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