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浚转回小书房,古清华正在奋笔疾书,应该是跟招安海盗这事有关的东西,他站在远处瞧了一会,向古清华走去,闷闷道:“清儿还不累吗?”
“不累,这些天恐怕都睡不成安稳觉了,”古清华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场博弈还不知最后怎么结束呢!”
“无论以何种方式结束,横竖陛下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既如此,又何必想那么多呢?”苏浚笑笑,一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
古清华怔了一怔,仰头失笑,一本正经向他点头道:“说的也是!所以啊,苏浚,你帮朕想想,如果那帮老顽固不肯合作,朕该怎么收拾他们?”
苏浚笑道:“这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先看他们如何再做定夺也不迟!”
古清华笑笑,没再理会他,低头继续未完的事务。
古清华下旨东南郡五品以上所有官员次日在衙门集合开会,众人皆一头雾水,各自惴惴,见了面七嘴八舌相互打听,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套出点什么小道消息来却无不以失望而告终。只有章知府想起头一天被陛下莫名其妙提走的两名海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这种事他哪里敢乱说?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听着大伙儿争来论去,不时走神。
然后,沈流连带着衣着一新的汪海容和老包来了,身后还跟着两名簇新宝蓝服饰的太监和四名器宇轩昂佩着宝剑的羽林军士,众人顿时肃然起敬,自然热情万丈的上前陪着笑脸跟沈流连打招呼,但眼角余光少不了好奇的瞟向汪海容和老包,暗暗纳闷这两人的身份。莫非,是刚刚从翟凤城来的官员?恩,一个还有点像,另一个又不怎么像;而且,即便是翟凤城来的又怎样,都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也扯不到他们东南郡官员的身上啊,这倒是奇了,随驾的都中官员一个没来,反倒把他们一帮人拎来了!
众人静坐之后,沈流连清清嗓子,介绍了汪海容和老包的身份,话音刚落,还来不及将原委娓娓道来,现场犹如落入一个惊雷,顿时炸开了锅!尤其是那些个为海盗所苦所削了面子折了手下挨了上司训斥,因此所累熬了多少年都没有熬出头的武将们,一个个怒目圆睁,睚眦欲裂,摩拳擦掌,愤恨不已,高声叫骂,目光如刀似剑,恨不得将汪海容和老包乱刀分尸。沈流连一再强调他们二人是前来投诚的也没有人听得进去,更没有人相信!
老包顿时大怒,也恶狠狠的回瞪以凶狠的目光,垂在身旁的手握得手背上青筋凸显,骨节咯吱咯吱直响。
这帮朝廷官员,比他们海盗更加粗鲁不讲理!
汪海容无声的止住了情绪差点失控的老包,垂着眼睑,任由他们辱骂呼喝恍若不闻,脑子里拼命的想古清华对他说的那些话,想沈流连事先一句句嘱咐,想上千兄弟的性命,向南疆百姓的未来……借以来冲淡一声叠着一声逼入耳中的污言秽语。
“沈太傅,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哪有这么高的觉悟,莫要叫陛下被他们骗了!待下官把他们拿下好好拷问一番再做定论也不迟!”突然间,一名面皮紫堂的长脸中年武将大声叫嚷了起来。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周围无数的拥护称是。
那武将得意起来,竟当场站了起来就要冲上来拿人。
“放肆!”站在沈流连身后的一名羽林军横眉冷喝,他的声音冰冷威严而凌厉,竟一下子生生镇住了众人,原本嘈杂得跟菜市场似的大厅中顿时寂静空旷得像亘无人烟。
那羽林军士目光灼灼盯着叫嚣的武将,一字字冷冰冰道:“沈太傅在此,岂容尔叫嚣无礼?”
那武将顿时噎住,又不敢跟他争执辩白,只得气呼呼的偷偷哼了一声,忍气吞声向沈流连躬身拱手道:“卑职失礼,望太傅恕罪!”沈流连乃是帝师,他方才一时情急,沈流连若是参他一本,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沈流连摆摆手,淡淡道:“武参将性子耿直,老夫又岂有不知?”
气氛重又稍稍活络,但也不再像方才那样炸开锅的闹腾,望向汪海容和老包的目光依然充满怀疑和敌意,各人由方才的公开大声反对变成窃窃私语的连成一线无声反抗。
沈流连料到众官定会反对,但没料到场面会到如此不受控的地步。他素来所见所有官员,虽然也清楚大多数人背地里是什么样的性情行事做派和嘴脸,但在他面前无不客客气气斯斯文文的,这等泼妇骂街似的阵势,他是头一回见到。沈流连简直是——叹为观止!不由得就想到苏浚为何坚持建议让他带些羽林军过来,直在心中暗呼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