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羽蝶园地下冷巢,一人拄着拐杖,缓步进来。
随着光线照亮了来人的脸,十方、丹杏、平安姬三人全呆住了。
“怎么是你?”十方和丹杏同时惊叫出声,原来来人正是昨日在昌乐巷口,碰上的那个十残老丐。
本来平安姬自从进了蝶园,眼泪就没带停的,这时一见到这老乞丐,倒是立刻就不哭了,因为整个人完全都傻了。
一时间,冷巢中是静无一声。
但片刻之间,就见平安姬脚下疾走,跌跌撞撞冲上前去,到了老乞丐面前,颤巍巍伸出那羊脂白玉般的纤纤玉手,轻轻抚在老乞丐那布满了旧伤疤的坑洼脸上。
平安姬的手,依次顺着老乞丐那半秃的额头,已经成了空洞的左眼,只剩下两个黑洞的鼻子,豁裂的嘴唇,残缺的断臂上一一抚过。
她每一根手指都在剧烈的抖动,生怕碰疼了老乞丐一般,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抚摸着,眼泪又如断线的珍珠一般,噼噼啪啪不停的顺着美如婉月的脸颊低落下来。
最后,平安姬双目望着老乞丐的脸,双唇颤动,轻柔却哽咽地问了一声:“夫君,还,还痛吗?”
那老丐此刻右眼中也满含泪水,脸上既爱怜又满是柔情,也颤抖着嘴唇说道:“早,早就不痛了。”
“可是,我……我好痛!”
平安姬说完,才哇的一声,整个人扑进老乞丐的怀中,放声痛哭,同时双臂紧紧抱住老乞丐,似乎是怕自己一松手,夫君又会再次跌落进那黑暗的万丈深渊一般。
十方和丹杏望着这一对儿经历过生离死别,却又同在一座城中,还生生分隔了十几年的苦命夫妻,一时间也都沉寂无声。
冷巢中,就只剩下平安姬呜呜咽咽的哭泣之声。
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丹杏此刻眼圈也是红红的,尤其听到平安姬问的那一句“还疼吗?”
瞬间就想到,当日在蛛巢之中,自己不也是这般的痛彻心扉,丝毫不敢想象如果十方真被鬼母妖蛛吃掉了,自己会如何,而等自己真的再见到他重伤不起,不也是这般轻抚着他的脸,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也只能问上一句:“还痛吗?”
她完全能明白平安姬此刻的心情,那一句“我好疼”是真的心疼入骨。
泪水也无意识地从丹杏的眼中悄然滚落,更是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握住旁边十方的手,十方也暗暗叹了口气,轻轻把丹杏拥在怀中,就这样望着平安姬和方万秋夫妻相拥而泣。
……
最后还是那老乞丐轻轻抚了抚妻子的长发,笑着说道:“娘子,你我多大年纪了,如此不是让十公子和杏仙子耻笑吗?”
平安姬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虽然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但依旧紧紧抱着方万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而这时,十方也忍不住说道:“千岁,方老前辈,虽然你们夫妻团聚,是大喜之事,但如今……”
还没等十方说完,就见平安姬这才松开双手,转过身来,望着十方和丹杏,纵然满面泪痕,却语气坚决地说道:“公子,妾身夫家姓方,妾乃钱塘方氏,这千岁二字自此莫要再提。”
平安姬一边说,一边缓步上前,又拉住丹杏的手,说道:“杏仙子,他们有话要说,我们在一旁等待就是。”
说着,平安姬就拉着丹杏坐到了旁边那鸳鸯多子床上,双目却一直不舍地望着方万秋。
而丹杏也知道十方和方万秋下来要说的话必定是关于那吸血真凶的,因而也顺从地陪着平安姬坐下,只是她的双目,望的却是十方。
而此刻,十方和方万秋相距一丈,对面相视,但还没等十方说话,就见方万秋眼中寒光一闪,身子直奔十方,同手手中拐杖也如闪电般,朝着十方心口点来。
方万秋这一突然出手,可大出丹杏的意料之外,本能就想起身上前。
而十方却好像早有准备一般,瞬间也从腰中抽出软竹竿,一抖手,就缠在方万秋的拐杖之上。
方万秋一看拐杖被一根外形好像竹子一般的软鞭给缠住,就想回手拉扯,哪知道自己用了几次力气,都没能把拐杖拉回来。
而十方那边也觉得一股大力拖拽,急忙用足了气力,才勉强稳住身子。
二人各自较力,但谁也没把谁给拉动半分,一时间,僵持不下。
方万秋一看拉不动十方,脸上才微微露出诧异之色,但瞬间就见他一甩头,从口中吐出一口浓痰,直奔十方面门打来。
十方也全神贯注,一看方万秋朝着自己一张嘴,急忙一转头,那口痰就从耳边飞了过去,紧接着就身后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原来身后的石墙竟被那一口痰给打出了个大坑。
而十方也不甘示弱,手腕一抖,软竹竿瞬间松开拐杖,登时伸直,竹竿头直奔方万秋的面门打来。
方万秋事先可没想到十方手里这兵器竟然能软能硬,一时间好似手忙脚乱一般,急举拐杖招架,就听砰的一声,二人各自退后,这才同时收招。
丹杏此刻也看的明白,十方只退了一步,而方万秋却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是十方更胜一筹,这才安心,又坐回平安姬身边,同时心中也不免暗暗欣喜。
而平安姬却还是含情脉脉地望着方万秋,见丹杏又坐了下来,才低声说道:“十公子真好身手,万秋郎当年可远比不过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