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光诹取难以理解,恐怕连十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自从披上这死人幡,十方就觉得心里一直乱糟糟的,一会儿莫名害怕的要死,一会儿又莫名兴奋不已,直到方才一通折腾,脑子里又突然冒出个声音出来。
“你务必要娶个媳妇儿。”
这可是十方从来都没想过,也从不敢想的一个问题,这时却清晰不已地出现在了脑海里。
黄觉寺五年,十方只有一个感受——怕。
以至于他所有的精力只能用来做一件事——让自己活下来,哪怕卑贱至极。
十方也曾问过自己,这样活着,和死有什么区别。
最后他只能告诉自己,活着,才有希望,至于这个希望究竟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直到他把静空的尸体塞进井里,才第一次隐隐感觉到了希望是什么。
从今往后,我就再也不用心惊胆战地处理这些残尸,再不用担心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从今往后,我就腰缠万贯,衣食无忧,从此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因为悬在自己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着师父噗通一声落入井中,自此烟消云散,再无束缚。
从那一刻起,似乎自己的人生突然莫名其妙的完整起来,而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媳妇儿了,或者,不止一个,要是能三妻四妾那就更好了。
虽然十方也不知道自己这些想法都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一听诹取问自己,还是忍不住一张口回道:
“和尚怎么了,你以为我乐意当和尚吗?再说了,和尚就不能还俗吗?还俗了不就能盖大屋,娶媳妇儿,享受天伦富贵,可现在弄成这样,谁家小姑娘还乐意跟我?”
诹取听十方振振有词,咧了咧嘴,想笑也不敢笑,只好出言安慰。
“虽然你说得有那么点道理,但我有句话你别不爱听,就凭你这长相,就算没披上六魂幡,估计也没哪家小姑娘乐意跟你,反正结果都一样,你还多得个六魂幡,也算赚了。”
“长的难看怎么了?我是个男人,只要有钱有权,还愁找不着媳妇儿?”
“你这么说呢也对,不过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有钱有权的啊。”
“那是你不知道,权我虽然没有,但钱我现在可有的是。”
十方一脸骄横地说道。
“你有钱?你要有钱还能在这破庙呆着,连条裤子都没有?”
“你爱信不信,反正现在老子别的没有,钱可有的是。”十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狡狯,又说道:“如果你能告诉我怎么脱了这死人幡,我就把我的钱分给你一……三分之一。”
十方本来想说一半,但想想挺肉疼的,因此忙改口说成了三分之一。
“你就别吹大气了,你的钱就是个屁,三分之一不还是屁吗?”
“我真没骗你,你想啊,师父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抢来的钱都堆在地窖里从没动过,他是个守财奴,但我不一样,只要你告诉我怎么脱了死人幡,三分之一绝不反悔。”
诹取压根不信,“行了,你就别再吹了,我也真没骗你,六魂幡只要上身,没办法脱下来的。”
十方听完又愣了半天,还不死心,“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是我亲眼所见,那钱堆得跟小山一样,就是三分之一也有好几万贯。”
诹取眨眨眼,见十方言辞凿凿,不像说谎,又想起方才静空想要收买张君佐的事来,立刻也来了精神。
“你真没骗我?哎呦,要是有这么多钱,还去走什么畦,抓什么怪,往后优哉游哉地过日子,包子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诹取也兴奋起来,乐的嘴都合不上,“那你快带我去看看,我还从没见过堆得跟山一样高的钱呢?”
“带你去也行,你先给我解开这死人幡。”十方倒也不吃亏。
“你怎么就不信呢,就算你给我几百万几千万贯,也解不开这六魂幡。”
十方见诹取说的斩钉截铁,心里也更是惴惴:难道这死人幡真的解不下来了。
诹取一看十方又开始发愣,也再次担心起来,不过这次他担心的不是苍穹的魂形,而是担心十方一反悔,就不给他钱了,因此又赶紧宽慰道: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既然你现在这么有钱,还愁找不着媳妇儿,别说你披的是六魂幡,就是你穿一身寿衣,只要一把银子砸过去,那往你脸上贴的女的就不会比田里的蚂蚱少。”
十方一听,琢磨了琢磨,诹取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这才略有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