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最前沿的物理学研究，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除掉这些最有前途的物理学家。实际上，计划已经在执行。

已经陆续开始有物理学家受到了质子干扰后选择了自杀或者离奇的意外身亡。

目前这个数量还不多，还没有引起民众和官方的注意……

几天前，她做出了选择。

申玉菲再次询问她是否要对杨冬及其导师采取行动，并告诉伊文斯已经借此怀疑对她对主的忠诚，督促她尽快做决策，以免引起组织内讧和分裂。

思量再三，同意了伊文斯的提议。

不仅根据杨冬发过来的实验设计和理论构想，亲自设计了质子干扰后的异常报告图，而且给了申玉菲曼费在a国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刚刚申玉菲通过国际长途告诉她，已经与曼费教授联系上，设计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切。

“好的，我知道了。”电话这头的杨冬丝毫没有觉察出母亲的异样，“妈，你也早点睡。”

“我吃点安眠药，一会儿就睡。你要保重身体，不要熬夜。”

叶文洁挂了电话，站在阳台上，平静地望向远处模糊的轮廓。

那里只有黑暗。

花白的头发吹散在风中，遮住了她的眼睛。头发的缝隙间，透出还未熄灭的人间灯火，还有斑驳的树影。

也许，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不该在女儿那么小的时候，接触本不属于她那个年龄的一切。

不管是物理，还是数学，这个世界的复杂扭曲，还是人性的丑陋阴暗……

她多希望，冬冬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小孩，正常的女性，过普通的日子。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来不及后悔，更无法重来。

这一夜，叶文洁超量吃了三颗安眠药，依然清醒得无法入睡。

此前，杨冬一直在犹豫。

她老了，她做不到对待女儿的生命，就像三十多年前在悬崖割断绳索时，毫不犹豫的冷静和决绝。

这么多年来，冬冬是她的全部，她生命里难得的柔软和温暖。

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一个人坚持这么多年，把女儿冬冬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养大成人。

在冬冬身上，她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教她识字，辅导功课，讲授宇宙的奥秘，一路都是学霸，一路都在接触最前沿的物理学知识。

把自己从小缺失的母爱，一股脑地弥补给了冬冬。从小到大，她都告诉女儿，无论什么时候，妈妈都是最爱她的。

但事实证明，女儿杨冬和曼费教授是最有可能取得突破性进展的。

她低估了杨冬超高的天赋和韧性。女儿完美地继承了她和杨卫宁的天赋，加上她从小到大的系统性熏陶和培养。女儿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看过女儿的数学演算结果和实验设计，天才性的创新和巧妙严谨的实验设计让她大吃一惊，发自内心欣赏且自豪。

这让她生出一种奇怪的感受。

她为女儿而高兴，又为她难过。

伊文斯也许是对的。爱让人变得脆弱和犹豫不决。

那邀请三体人降临地球改造人类文明的终点是什么？

是没有情感，变得麻木透明吗？

叶文洁发现越来越多的问题她无法回答。而问题的中心似乎来自于她的女儿。